至此,他对她的强烈爱意终是可以毫无保留地占据他一整颗心,也成了支撑着他的力量。
是一份隐隐的疼痛,又带着尘埃落定后的满足。
他已经彻底属于她,他也再无法离开她。
他不断地收紧胳膊,却仍觉得不够。
“云挽,我爱你,我很爱你……”意识模糊之际,他于她耳边喃喃诉说着,一遍又一遍。
那是藏在他心底,从未对她说出口的话。
可最终,这份爱意也未能传达给她。
而再醒来时,便是彻头彻尾的荒唐。
沈鹤之终是忍不住吐出了一口血,厄骨和魔气被分离而出的疼痛,如将他的灵魂都剥去了一层,令他几欲昏厥,可他却只是紧咬牙关,死死拥着怀中之人。
眼前仿佛又浮现出了少女在剑阵之中冲他笑的模样。
“若是我说我会祝福你们呢?”
“我祝福你,师兄,祝你能与心爱之人相守,也祝你得偿所愿。”
少女的声音似在耳边响起,沈鹤之突然有些想笑。
她祝福他,多么讽刺的祝福。
她早已做好了牺牲自己、成全他的准备,而他竟以为她是想杀他,还与她兵戈相向,一次又一次地将那把锋利的剑穿过她的身体。
沈鹤之的手捂在她腹部那处洞穿的伤口上,却连指尖都在发颤。
“云挽,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他哽咽着,几乎连完整的话都无法说出。
他的师妹曾一次次地主动走向他,却又被他一次次地推开,至死都未能明白真相,他也直至此时才彻底醒悟。
沈鹤之又吐出一口血,锋利失控的剑气在经脉之中乱窜,将他原就已不堪重负的身体撕扯出更多的伤来,这是来自于炼情剑的反噬,也是他的本命剑对他的惩罚。
他没有反抗,只任由那份凌迟般的痛苦一寸寸折磨着他。
恰在这时,不知从哪吹来了一阵风,一名青衫男子出现在了竹林之中。
他看着沈鹤之的模样,像是有些吃惊。
“她竟然没杀你,还真是出乎我的预料,”他似是笑了一下,“不过你如今这般,倒也不足为惧。”
倒在一旁的有苏濯灵仍被封着穴道,无法动弹,她只能瞪着来人,努力挣扎。
那突然到来之人,自然就是戮心,他冲有苏濯灵笑了笑,像是有些遗憾:“闯入此处已算是趁虚而入,若再带上你一起,我恐怕也没那么容易逃走。”
有苏濯灵露出了绝望之色,如今云挽已死,移情蛊自是被破除了,沈鹤之不可能再护着她,甚至于等他彻底回过神后,他恐怕会恨不得立即将她碎尸万段。
戮心不再耽搁,他很快就将那段浮于半空中的厄骨握入了手中,转身便化作一阵云烟离去了。
终于,飞泠涧外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但沈鹤之并未抬头。
他充耳不闻,又仿佛是所有的注意都只在怀中之人身上。
众人见了眼前的惨象皆皱起眉头,但碍于沈鹤之之前表现出的那副狠戾模样,大家都有些战战兢兢。
厄骨不知去向,唯有怀抱着云挽的沈鹤之,和倒在一旁的有苏濯灵。
他们不确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或许云挽毅然赴死的壮举令某些人深受触动。
不知是谁义愤填膺地对沈鹤之大喊了一句:“你这邪修!快将祝掌门的尸身放下!”
此言一出,其他人也纷纷有了胆气,一个个都站了出来,祭出自己的法宝。
“快将你的脏手从祝掌门身上拿开!”
“就算是死!我等也绝不能让你这邪修辱了祝掌门!”
一句句地唾骂劈头盖脸地罩下,带着隐约的恐惧,和因恐惧而生出的厌恶。
沈鹤之仍是没有任何反应,安静得宛若睡着了一般,于是便有第一道灵光试探着向他打来。
锋利的刃芒毫无阻碍地从他右肩穿过,令他整个人都晃了晃,但他始终没有任何躲闪之意,也未曾露出分毫恼怒之色,显然并无还手的打算。
众人对视一眼,眼中都有疑惑之色,但那份对于魔的厌恶和恐惧很快就占了上风。
更多的灵光飞出,毫不留情地向沈鹤之疾射而去。
他们原还有些投鼠忌器,担心打去的攻击会伤及祝掌门的身体,谁知那邪修竟将怀中之人抱紧,用血肉之躯挡住了所有戾风。
于是他们不再留手,无数灵光包围而来,又狠狠穿透青年的身体,空气中的血腥味也愈来愈重。
“快!快将他杀了!”
“祝掌门便是因这邪修而死!我们定不能放过他!”
一声声的呵骂,带着强烈的恶意与厌恶,势要将他斩于乱剑之下。
直至一道身影突然从天而降。
“住手!”
阮秋楹执剑挡至了沈鹤之身前,他此时却只剩一口气了。
血水从他的袖口衣摆滴下,又在他脚下淌出一片阴影,他整个人都摇摇欲坠,却仍紧抱着怀中的少女不放。
见阮秋楹回头望来,他下意识收紧了胳膊,像是生怕会有谁要来与他抢一般。
阮秋楹手指动了动,心中骤然生出一股悲戚。
“你这般又是在做什么?”她鲜少如此严词厉色,“这般惩罚自己又有何用?即使你一心求死,她也回不来了!”
她的话终是让那青年抬起了头,阮秋楹却又被他的眼神震住了。
她从未见过一个人竟能那般绝望,那般的失魂落魄,像是三魂六魄、五脏六腑都被碾碎了似的,只是对上那样的视线,都仿佛能隐约感知到那份深入肺腑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