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怔地看着他,又迅速反应过来,妙安刚出生就失去了母亲,是沈鹤之一直陪伴照顾着她,他的确应是很会照顾孩子的......
这个认知让云挽眼眶发酸,她恍惚间,仿佛真的看到了她的师兄怀抱着他们的女儿时的模样,但当沈鹤之再次看向他时,她却又压下了这些情绪,移开视线,涩声道:“我们快些离开吧。”
凶冢不大,出口也不算难找,两人彻底走出山林时,外面已是夕阳西下。
村长带着他一家子,焦急地等在村口,来回徘徊着。
云挽率先向前去,村长远远看见她,终是露出喜色。
他连忙道:“仙师您可总算出来了。”
说着,他又提醒道:“您进入山林后,还有一位仙师来寻您......”
他话音未落,就看到了跟在云挽身后的沈鹤之,和沈鹤之抱在怀里的孩子。
那小幼童是村长的孙女,他见状险些喜极而泣。
沈鹤之正将孩子递给她的母亲时,便听云挽轻“嗯”了一声道:“他是我夫君。”
很平常的一句话,平常到好似只是在叙述一件理所当然的小事,沈鹤之却猛地僵住,他再无暇顾及其他,几乎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了云挽。
村长一家子听她这般说,除了道些感恩戴德的话,竟还参杂了几句祝福,什么“金童玉女”、“百年好合”之类的,云挽也都一一笑着应下了。
直至村长一家被云挽劝走,沈鹤之仍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像是始终回不过神来。
云挽偏头望向了他。
“师兄......”
这还是两人重逢后,她第一次用这个称呼唤他,时间好似一下子被拉回到了很久以前,百种滋味涌上心头,却又物是人非、伤痕累累。
这一次,他终是看清楚了,她的眼眶的确泛着红,那望向他的目光也绝不算平静。
不待她再说些什么,沈鹤之已攥住她的手腕,用力将她拉入了怀中。
他抱得很紧,臂膀紧紧困着她的肩,紧到仿佛只要稍一松懈,她便会再次消失。
无声的疼痛与委屈,蔓延在这个沉默的拥抱中,而当云挽抬起胳膊想环住他时,她竟发现他已经失去了意识。
在凶冢之中一次性吸入大量魔气,又没来得及好好休息,他的确伤得很重。
第132章
沈鹤之陷入了昏迷, 却仍努力想维持一份清明,他很害怕,害怕身旁之人会再次消失。
浑浑噩噩间, 他似是被她扶至了榻上, 他忍不住紧攥住了她的手,分毫也不愿松开。
清淡的甜香笼在床帐之内, 又充斥在他的鼻腔, 他终是觉得安心, 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像是睡了很久, 待沈鹤之再睁眼时, 窗外的天已彻底暗了, 屋内烛火摇晃,倒还算明亮。
依在他身侧的少女, 一只手被他牵着, 另一只手则捧着一枚玉简,看得很是专注。
察觉到他细微的动作后,她放下玉简,垂眸看来。
丝丝缕缕的乌发从她的鬓角垂落,轻飘飘地落在了他的肩头, 带着沁凉的酥痒,令沈鹤之有些恍惚。
四目相对下,他清晰地看到了那漆黑的瞳仁中倒映出的自己的脸。
灯火暖黄,他竟疑心起眼前的一切是不是一场梦。
他嘴唇动了动:“我还以为......”
“什么?”她的神情其实称得上温柔, 却又清淡冷静得带着强烈的疏离感,沈鹤之便有些患得患失地急迫。
他得寸进尺地想要与她更加亲密, 奢望着她能对他再热情些,可又束手束脚地不敢上前, 似是一颗摆在面前的糖,既迫切地想含入唇齿间品尝,想咬碎了更深地咀嚼,却又害怕咽得太快,到最后品不出滋味。
“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也是因此,在凶冢再见到她时,他才生怕自己冒犯到她。
即使从前的错过只是误会,她也没道理一直为他停留。
“我......”云挽顿了一下,又像是踌躇了一下,才轻声道,“我并未想过要与你分开。”
她还是那副平淡的语气,仿佛只是叙述了一件小事,却轻易地在他心底掀起了波澜,沈鹤之的眼神愈发炙热,他紧盯着她,舍不得移开目光,云挽被他看了一会儿,便默默垂下了视线。
两人再见面后,沈鹤之虽始终克制着,却并未隐藏情绪,那份压抑在平静之下的爱意,她是能清晰感觉到的,又或者,他在她面前,大概是没办法隐藏情绪的,否则也不至于一见面,就冲动地挡在她面前,不管不顾地将那些魔气全吸入身体中,仿佛是在急着找死似的。
若是放在许多年前,云挽觉得,她应当会很高兴......
眼前这个人,她从前深爱到不能自已,即使到了此时,她亦不得不承认,她是爱他的,甚至仅只是看着他的面容,她心底都会生出丝丝缕缕的悸动。
她看到他,又怎会觉得心烦?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甚至亲自历了一遍死亡,过往的浓墨重彩,便好似都蒙上了一层纱,变得模糊不清,而他们之间,也仿佛横亘着一道无形的沟壑,那不是一道普通的、可以轻易跨过的沟壑,而是一道深深的、狰狞的伤疤,干涸的血迹是最痛苦的过往,是充满遗憾的擦身而过,所以这份爱意带来的甜蜜,也参杂着疼痛难忍的滋味,越是靠近,便疼得愈发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