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明是在与命抗争,只要天下归魔,所有与他一般无法入道之人,便可通过堕魔获得长生,这有什么不好?
戮心终是在一道道目光的注视之下拿起了筷子,又慢慢夹起了一筷子菜,放入了口中。
尝不出味道来,因为入口之后,便是灵气带来的刺痛,他面容之上却并无任何异常。
“戮心先生,”这次开口的是云挽,她虽对他用了敬称,语气却并不客气,“不知你和燕公子突然来访天渊城,又布下化乾阵,是有何用意?”
“我有何意?”戮心笑了,“不是你们想引我来的吗?”
“我原本可以不来,毕竟这可是一场鸿门宴,”他扫了一眼布置在四周的各色阵法,“但我还是来了。”
“祝掌门,我们也算老熟人了,我却还从未坐下来和你好好聊聊,”他说着,又看了一眼云挽身旁的沈鹤之,“还有沈剑君也是,从前你在归墟魔域之时,我们之间也是有些接触的,却也未曾找到这般和谐地坐在一处的机会。”
沈鹤之抿住了唇,云挽离开的这些年,他一直都在寻找着戮心的下落,不仅是要找到厄骨,他更是恨不得将这个人碎尸万断。
如今戮心终于出现在他面前,他几乎有些压不住心底的怒意,可现在不能动手,一旦戮心启动化乾阵,那天渊城中的所有人都会被阵法吞噬。
若只有他自己,他倒不介意和戮心同归于尽,但他不能拿别人的性命冒险。
戮心仍在笑:“我虽然知道天渊城很危险,但我还是忍不住,我实在太想来见见你们了。”
他有着一张看不太出年纪的脸,说着这些话时,他脸上也是那种很淡的笑容,没有任何攻击性,甚至让人觉得亲切,云挽却一阵恶寒。
这个一直在幕后策划着一切的戮心,云挽不能用残暴来形容他,毕竟她从未真正见过他动手杀人,虽是魔,却并不暴戾嗜血。
但戮心给她的感觉,却是一种粘腻的阴冷残忍,操纵人心,玩弄他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从未将任何一条性命放在眼中,甚至于他折磨旁人的方式也从不是身体上的伤害,而是一种心灵上的打击。
戮心的所有行为,都是真正意义上的,对魔的诠释。
云挽不知怎的,突然又想起了有苏濯灵,她下意识看向了燕少慈,却见燕少慈只是低垂着视线,也不知在想什么,但的确没有任何要加入交谈的意思。
“你跟他那么多废话干嘛!”楼招澜冷哼了一声,“他是不会真的打开化乾阵的,他如果不是贪生怕死,你们当他会堕魔吗?”
“要我看,这世间还真没人比他更怕死!”
“贪生怕死,”戮心慢吞吞地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你是这样看我的?”
“是又怎样?”楼招澜颇为不屑,“别一天天扯着冠冕堂皇的借口,说什么为了让天下众生皆能入道了!你要是那些在乎天下众生,又怎会布下化乾阵,将其他人的性命作为人质来要挟我们,又怎会在昔日的凶冢除秽之时,故意令太虚剑川的弟子全部阵亡!你在乎过别人吗?你只在乎你自己而已!”
大多时候,戮心给云挽的感觉都是深藏不露,且情绪极为稳定,但面对楼招澜的这番指责,他的脸色竟逐渐沉了下来。
“任何宏图伟业,牺牲都是不可避免的。”
楼招澜冷笑了起来:“别说这些让人恶心的话了,你想要达成什么目的,你牺牲你自己,我倒还高看你一眼,可你拿无辜之人的性命给你当垫脚石,你凭什么?!”
她又看了一眼云挽和沈鹤之,继续斥道:“我就问你,他们两个哪招惹你了?你要拿他们给你牺牲?你也不问问人家愿不愿意!”
戮心被她指着鼻子一通骂,倒也重新冷静了下来,他笑道:“我们还是来谈谈正事吧,我此次来天渊城,的确是有个目的的。”
他竟直接将话题转移开了,而后他抬手轻轻拍了拍燕少慈的肩,始终沉默着的少年终于抬起了头,迎上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孩子叫我一声师父,我便也担了这个长辈的名分,今日上门叨扰,便是专门想替我这个徒弟提亲的。”
此话出口后,四周突然安静了下来,唯有不远处的丝竹乐曲仍不停歇地响着,众人的神色皆变得诡异起来。
楼招澜咽了口吐沫,问道:“你什么意思?向谁提亲吗?”
“自然是向祝掌门提亲,”戮心笑盈盈的,“我知晓祝掌门的父亲早已去世,祝掌门也离开太虚剑川多年了,但招澜你即将修为给了她,应也算得上是她的长辈,是可以为这件事做主的。”
他看着楼招澜:“我们也是老交情了,不如借此机会做个亲家如何?”
“至于聘礼,我也已经准备好了,”戮心手掌一翻,一枚灵玉就出现在了他掌心,“此物便是化乾阵的阵眼石,只要将其捏碎,化乾阵便可自动解除了。”
楼招澜骤然站起身来,怒骂道:“你找死?!”
“没错,我是找死,”戮心竟气定神闲地点了点头,“我要看到祝掌门和我这徒弟在我面前结契,待结契之后,他二人立马行双修之礼,我便立即将阵眼石奉上,到时我身处天渊城内,化乾阵又已解除,你们大可随意对我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