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是我刚刚说的话,”他顿了一下,眼睫微煽,仿佛有些局促,“那时我心中所想,并非是要为了谁远离你,抑或不再与你接触......”
“是因你那日说不想再见到我,我每每思及此,便觉心中烦闷,才会一时冲动,口是心非地应下了那样的话......”
“我知是我有错在先,不该与你置气......分别一年,我心中始终挂念你,”他目光沉沉地望着她,“所以就算你不愿原谅我,也请不要再折磨自己......”
沈鹤之的声音不知为何有些哑,而这些话放在他身上,几乎已经算得上是低声下气了。
云挽看着他,他却并未避开她的目光。
她突然就意识到,她的师兄与过去相比,其实根本没变,他对她仍是一如既往地好,他是真心将她当作师妹。
他会担心她;会照顾她;会挂念她;也会将她所说的话放在心上,甚至会因她对他的冷落而做出这几乎称得上是幼稚的行为。
可是,他也只是将她当作师妹罢了......
云挽知道,倘若她此时妥协,不再与他闹别扭,她便可以轻易以师兄妹的名义,讨要他的关心,甚至与他亲近。
他不会拒绝,毕竟他对她向来都是那样的好,好到让过去的她都拎不清地误会他亦是心悦于她的。
可云挽又知道,她不能这么做,他们中间隔着一个凌苏苏,即使在沈鹤之看来,他们只是师兄妹的关系,可云挽在面对他时,却绝对无法做到坦荡。
若师兄没有喜欢的人,那么那些暧昧而越界的相处便是可令她暗自欣喜的确幸。
可他现在已经与凌苏苏两情相悦,他是要与旁人结为道侣的,她又怎能用师兄妹的名义再去霸占着他?
她不想,不愿意,更无法接受。
她的自尊也不允许她将自己置身于那样一个位置上,更何况凌苏苏早就敏锐地察觉出了她的心思。
若她再像过去那般与沈鹤之亲近,她便只觉得如芒在背。
于是在沈鹤之的目光下,云挽始终沉默着,一声不吭。
这一刻,她突然就感觉到了一种悲哀,她在为自己而悲哀。
许久之后,云挽终于轻轻吐出一口气。
“师兄,”她的语气缓和了下来,“凌师妹既不愿看到你与我有太多的接触,便请师兄还是与我保持些距离吧......若我心爱之人与旁的女子走得太近,我亦会觉得难过。”
她仰头看向他,竟冲他笑了笑:“师兄也不必觉得这般便是与我渐行渐远了,在我心中,师兄永远都是师兄......”
沈鹤之有些愣怔。
她在对他笑,可他却突然觉得,她那双望着他的眼眸,好似正在落泪。
漆黑的瞳仁倒映着他的脸,蕴在其中的情绪深邃而浓郁。
那份隐约的疼痛是如此清晰地传至了他心间,令他佩于腰间的无霜剑都不安地轻轻震荡了起来,冰寒的剑意也好似恍惚失控了一瞬。
都说忘情剑转修炼情剑凶险至极,一步踏错便会万劫不复,可沈鹤之自修炼情剑以来,却始终未体会过旁人嘴里那所谓的“凶险”,直至此时此刻,他的剑意竟好似被什么触动了,他的心脏也随之传来了仿佛被利刃洞穿般的疼痛感。
像是将灵魂完全撕裂,让他几乎有些茫然。
只是那疼痛一触即散,难以捕捉,分明那般剧烈难忍,却又像一个浅眠的梦,转眼间便再寻不到丝毫痕迹。
第037章
云挽并不打算继续留住在飞泠涧。
自她醒来后得知了沈鹤之与凌苏苏的关系, 这个念头便萌生而出,直至那夜碰巧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她才终于落实了这个决定。
待到来日沈鹤之与凌苏苏完婚, 他二人便是真正的道侣了, 她若再留于此,只会让人觉得碍眼。
她不会借由师妹的身份去霸占沈鹤之, 却也绝做不到心平气和地与他们住在一块, 日日看着他们恩爱。
“要不你干脆搬来结莲峰东苑, 跟我一块住吧。”周晴这般提议道。
太虚剑川的内门弟子, 若没有拜在长老门下, 便会统一住在结莲峰。
云挽若想搬去住, 只需前往执事堂提前提出申请。
可她却摇了摇头:“再等等吧,我还有件事要做。”
云挽尚未来得及将自己的决定告知沈鹤之。
那夜之后, 也不知他是遵守了给凌苏苏的承诺, 还是真的听取了她的意见,他竟仍是如之前那般,绝不主动出现在她面前,只是他也一如既往地,会将整理出的资料用手抄竹简的方式, 偷偷放在云挽的窗下。
云挽每每拿着那些竹简,看着其上熟悉的字迹时,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
她觉得庆幸,却又莫名地失落, 她说不清她在庆幸什么,更不懂那份失落源自于何处。
而这一日, 她终于鼓起勇气主动找上了沈鹤之。
清晨的阳光很淡,青年坐在竹楼顶的天台处, 翻看着一册卷轴。
光影与竹影被筛在他雪色的衣袍上,又随风轻轻摇曳。
听到声响后,他便放下了手中之物,眼睫微抬地看了过来。
云挽的突然出现似并未拨动他的情绪,他只问她:“寻我何事?”
声音仍是那般疏冷,带着一种莫名的距离感,让人无法轻易靠近。
云挽便开门见山地道:“能请师兄暂时将芙蓉放出来吗?我有些话想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