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情深久(6)

想起自己和殷峻川提了离婚的事，他抬眸看向父亲的照片，仿佛在与父亲面对面一般。

“只是可惜，很快就不是了。”

他喃喃道，心头好似千百根针扎着，传来密密麻麻的痛楚。

“爸……我生病了，是绝症，治不好的那种。”

容远将头轻轻倚靠在墓碑上，就好像小时候依偎在父亲怀中那样。

明明墓碑冰凉无比，他却感到许久未曾有过的温暖。

“我真的有乖乖照顾好自己，想身体健康，诸事顺遂。”可奈何，天不遂人愿。

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蒙蒙细雨，阴沉压抑，透着道不尽的悲凉。

容远依靠在墓碑上，一直静静坐着，许久都没有离开。

他甚至想就这样永远离开，依偎在爸妈怀中离开……

手机铃声急促响了起来。

容远迟缓掏出手机一看，是幼儿园老师打来的电话。

他的心一钝，混沌的视线瞬间变得清明。

“筱筱爸，快来医院，筱筱出事了！！”

第9章

医院，急症室。

容远匆匆赶来，幼儿园老师带着他找了医生，说明情况。

筱筱在幼儿园做操时突然晕倒，紧急送来医院后，被诊断为急性肝衰竭。

目前情况危急，已经休克。

“怎么会这样？”容远不可置信，差点瘫软在地。

医生脸色凝重：“病发突然，目前我们需要尽快给孩子做肝脏移植手术，才能降低危险。”

容远浑身发颤，双手再次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

他靠着墙壁才堪堪站稳，想对医生说用自己的肝脏移植给筱筱，但又想起他的癌细胞已经转移到了淋巴，怕是肝脏也有癌细胞了。

容远猛地想起了殷峻川。

他是筱筱父亲，他一定可以救筱筱的。

容远跌跌撞撞地走出诊室，在走廊上给殷峻川打电话。

铭记于心的几个数字，他连着按错了几次才拨通。

‘嘟’的响音一声声传来，落在容远心头让他呼吸一次比一次迟缓。

“求你，快接电话。”容远哭着祈求道。

从未有一刻，他这么迫切地想要听到殷峻川的声音。

铃声响到末尾，电话终于被接通。

“峻川，你快来……”容远刚开口，那边却传来齐珞的一声轻咳。

“他在洗澡，你有事吗？”

轻飘飘的几个字，落在容远耳中，却犹如惊雷炸裂。

他攥紧手，掌心掐出一片红印。

“你让他忙完给我回个电话，我有急事。”一字一顿，几乎耗费了他所有力气。

齐珞顿了顿，下意识看了眼在盥洗池洗手的殷峻川，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好。”他低声应道，挂断了电话。

眼看殷峻川关了水龙头，齐珞快速删了刚才的通话记录。

“有电话？”殷峻川走了过来。

齐珞一阵心虚，强装镇定道：“骚扰电话，我直接挂了。”

殷峻川没有多想，朝一旁的会议室走去。

“继续开会。”

……

容远在医院一直等着殷峻川的回电，手机握在手里片刻都不敢松手。

可是等到天黑，都没能等到他的回电。

未知的恐惧和无尽的绝望让他近乎崩溃，他再次拨打殷峻川的电话，却显示已关机！

强烈的窒息感让容远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他躲在角落，痛哭出声。

眼泪越流越多，像是止不住一样。

想着还在ICU中昏迷的筱筱，容远艰难地抬起手臂，一点点抹去脸上的泪水。

他拿出手机，翻阅了甲状腺癌可能扩散的范围。

在确认了自己的肝脏有极大概率不会被感染后，他喜极而泣。

容远擦掉眼泪，快速来到住院部对面的肿瘤科大楼。

三楼，季显医生办公室。

容远对季显简单讲明了筱筱的情况，也说出了自己的决定——割肝救人。

季显听了之后，神色震惊：“你疯了吗？你的身体根本就上不了手术台，更何况是这种大手术！”

容远垂眸看着自己还在不由自主发抖的手，眉眼间尽是痛苦：“可我的孩子等不了。”

“孩子父亲呢？”季显不由得脱口问道。

容远身体一僵，良久的沉默后才苦涩地抬起苍白的脸。

“……联系不上。”

季显握笔的手紧了几分，看向容远的神情带着一丝痛心和哀其不幸。

“你想清楚了。”眼下这情况，他知道没法再劝他。

容远点头：“移肝给筱筱，是我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纵然见惯生死，此刻季显的喉间还是有些发涩。

“你的癌细胞已扩散到淋巴，肝脏移植手术需要全麻，你可知一旦打了麻药，你会永远醒不过来。”

容远的嘴角勉强勾起一抹轻松的弧度：“没关系，筱筱是我女儿，她未来的人生还有很长……”

季显下颚角绷得紧紧，他没法再直视容远那淡然的眼神。

他拿出一份移植手术协议和免责协议，递了过去。

“签好字，我马上去安排手术。”

容远照做，签好字交给他。

季显起身就要走，容远叫住了他。

“季医生，谢谢你。”

说着，他颔首鞠了一躬。

季显屏息稳住情绪，没有回头去看那个一身寂寥孤独的男人。

“筱筱，会好起来的。”

说完，他大步离开。

因为筱筱情况紧急，容远的手术安排在了当天晚上。

住院前，容远回了趟家。

他从儿童房里拿出筱筱最喜欢的艾莎公主绘本和雪宝玩偶，然后站在客厅，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生活六年的屋子，还有墙上的结婚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