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生(44)+番外
绣云奶奶走了。
一想起那位慈祥和蔼总是笑得眼尾开了褶子花的奶奶从此再也见不到了,铃铛的心就跟着堵住了。
生死是有命数的,老天要你什么时候死,你就得什么时候死,早一刻晚一刻都不行。
绣云奶奶的寿数到了,自然是该走的。
可铃铛还是想到了许平和许安这对双生姐妹。
她自暴自弃地把老人的离世揽到自己身上。
是不是因为铃铛她做错了事,惩罚才会落到她身边的人身上。
铃铛的第三个劫还没到应验的时候,然而她已经知悉死亡的时间。
第七日的某个时候,也许是漆黑夜里,也许是堂皇白天。
就像那个梦,水鬼拖着自己入了水。
她的未来,会在永不见光的黑沉水底了结。
铃铛将雨伞往后撤,微凉的雨丝斜打在脸上,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只是觉得心很沉,揪紧在一处,快要喘不上气。
天上灰蒙蒙的,夏天雨水多,下总是下个没完,没个三五天都停不了。
她心头也落了雨,跟着这场雨一起。
铃铛想,还有两天。
去掉第七天和今天,还剩两天。
其实第四天也只是开了个头,打开手机看看时间,才早上八点,刚吃完早饭而已。
可她却盼望着这几天早些过去。
最好现在就是第七天早上,她会换上衣柜里最漂亮的衣服,静坐在家里体面地等着许安到来。
“铃铛,伞也不好好打,你奶奶呢?”
正闭着眼感受着雨丝打在眼皮上的寒凉,迎面却撞见了萍姨。
故意后撤的雨伞被重新扶正,将冰凉的雨点隔绝在外。
萍姨也打着伞,穿着一身黑,一脸不赞同地看着铃铛。
她这才回过神,雨水打湿了她半个肩头。
“奶奶快回来了,给她打过电话了。”铃铛掩住心头的怅然,主动和萍姨聊起来:“萍姨,玉清呢?她好点了吗?”
“严重着呢,还不能见人。”萍姨说起女儿时冷硬的眉心都放软了,“铃铛,你也快回家吧,我得去你绣云奶奶家,昂,没事别出来瞎逛了。”
话音未落,她就越过铃铛要去绣云奶奶家。
“萍姨,”铃铛突然侧身喊住她。
迎着萍姨探究的目光,铃铛张了张嘴,有话在齿间过了许多遍,最后什么也没问出来。
她摇了摇头,眼望着女人渐渐远去,视线从她的背影落到地上的雨水浅洼里。
铃铛不太想回家。
这个点回家,家里空荡荡的。
好巧不巧,她站在了一处岔路口,一条通往村头,一条通往村尾,还有一条通向西塘。
铃铛回家要走去村尾的那条,沿途还是绣云奶奶家。
她站在原地纠结了一会儿,转动脚腕,走了另一条路。
跳出昨天那件事,铃铛其实还有些没想明白的地方。
比如乌鸦、最初夜里看见的那只,还有枯枣树上的一群。
铃铛最近看到过许多次乌鸦。
明明平时很少看见的鸟类突然成群结队地冒出来,迷信来看大概率是要有大事发生;而从科学的角度解释应该是环境生态得到改善,或者鸟类来过冬。
可铃铛却觉得不对劲。
乌鸦是死亡的信使,它们的到来宣告着死亡的降临。
许安、绣云奶奶,马上也会轮到她。
可仅仅只有这种关系吗?因为预感到了死亡,所以才从无人的角落里冒出来,深夜顶着风雨敲打自己的窗户?
铃铛只觉得荒诞。
她好像是一个木偶,在后台被人涂上了油彩穿上了戏服,再推到台前,默然看着那些并不认识的人在她两侧唱念做打,而台下,空无一人。
她是被支配者,是不该知道真相的“无辜者”。
终于,她到了。
第29章 寻找许安
那棵槐树在本就阴雨连绵的天气里更加阴郁。
白生生的花从浓密的枝叶间挤出来,一个个对着她的方向绽开了笑脸,雨水里的笑脸。
铃铛垂着眼皮,槐树底下不见许平。
也是,这样的天气里她也不可能还呆在槐树底下。
许家的大门紧闭,铃铛不需要再去看黑黝黝的堂屋,不需要再去想象些黑暗里的东西。
她来到槐树底下,收了伞。
树荫浓密,她仰起脸,微凉的雨丝打在眼皮,铃铛颤了颤眼睫,才看清那一根微微下弯脱离枝干的枝条上浅浅的勒痕。
过了四天,痕迹已经不如最初那么清晰,铃铛掏出手机对着有勒痕的枝干拍了一张照片。
这算是证据,铃铛没说慌的证据。
在她的世界里,她并没有做梦,她切切实实听到了许安的死讯,也切切实实看到了她吊死的勒痕。
甚至现在,她就站在当初的许安身下,仰面向上望着。
许安是怎么一副死相?
听说吊死的人是窒息而死,颈下都会被勒出深深的青紫勒痕,那个傻子,她不觉得痛吗?
那么……
头脑突然闪过什么,转瞬即逝。
铃铛站在绳索绑住的枝干下面,浑身发凉。
那个暴雨夜,许安是怎么冒着雨将绳子悬吊在枝干上,又是怎么样踩着凳子将脖颈套进绳套里?
一直以来,因为许平大张旗鼓地向铃铛灌输死亡的信号,导致她忽略了一个人——
许安。
那个和姐姐一同落入西塘却侥幸寻得到一丝生机的傻子,她为什么要在暴雨夜吊死?
她又是怀着怎么的心情,吊死在家门前的呢?
亦或者,是有人欺负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