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生(61)+番外

而那棵枣树恰长在后院，香火供奉，又已经百年，说不定已经是棵树精了。

铃铛被震得说不出话来，她长久盯着院子枯木，越看越觉得那棵树的树皮上显出了人脸的形状，惊悚又怪异。

可偏偏那枣树替她挡了灾，即便是心中生了恐惧她也无法移开视线，铃铛揣度着李薇话里的意思，再转头时，身后的李薇不见了，而那扇半空的门也已经严丝合缝的关上了。

铃铛冲过去推门，没推开。

她懊恼地发出一声叹息，又趴在了床上。

李薇和阳奶奶不愧是母女，连转移铃铛注意力的手法都一模一样。

铃铛成了一只困兽，可是困住她的人却是为了她好。

床铺柔软，足以承载铃铛无处发泄的怒火，她徒劳地拍打几下后，就没了动静。

因为没意思。

铃铛想，算了吧，听奶奶的话，当一个乖巧听话的好孙女。

奶奶年纪那么大了，禁不住吓的。

她乖乖按照奶奶安排的路走，活下去、然后大学毕业、找一个坐办公室的工作，和李薇一样，成为让她骄傲的孩子。

不过铃铛远不如李薇优秀，李薇像她那么大的时候已经做到经济独立，而她还有伸手朝家里要生活费。

可那又什么样呢，她是奶奶和姑姑看大的孩子，她们身上流着同样的血，她们是家人。

家人是不会伤害彼此的。

铃铛蜷缩在床上，她忽然感觉到有点冷。

并不是外界的温度降低，而是发自内心的冷意从心口沿着血管蔓延至全身，连被子都无法温暖她。

比起奶奶和李薇，玉清是……是排在第三位的朋友。

正因为排在第三位，不是第一或者第二，所以就要为了第一或者第二不痛苦放弃她吗？

铃铛潜意识觉得，玉清会死，李薇只是哄她的，说不定两天后等她被放出来就看不到玉清了。

到时候她们同样有无数个谎言来欺骗自己，譬如玉清去她小姨家了，玉清提前去学校了……

就想奶奶瞒着自己那样。

铃铛做不到，她做不到放弃玉清。

即便是心里稍稍有了这个想法，心就跟被揪住了似的疼，眼泪也止不住的流。

可她现在出不去，别说是救玉清了，她连自己都救不了。

而且……拿什么去救玉清呢？

即使做好了以命换命的准备，可奶奶不肯告诉她换命的法子，铃铛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做。

她空有一腔孤勇却又蠢又笨，一点也没有主见，所以才会被关起来。

铃铛开始消极，她将自己翻了过来，仰面盯着天花板，视线却没有落点。

她试图放空自己，给自己洗脑。

铃铛啊，你什么用也没有，这辈子做过最让奶奶骄傲的事也只是考上了大学。

即使你出去了，又能做什么呢，你根本没有办法救活玉清，承认吧，你对玉清一点也不用心，你就是个废物。

别难过了，在奶奶羽翼下生活不好吗，世界那么美好，你还有那么多没去看呢。就那么活下去吧，不要自责内疚，那是你应得的，是奶奶主动给予你的，是你失去父母的补偿。

你们是家人，要互相信任，小姑说玉清不会有事，你该听她的话。

铃铛，你要听话，你要做一个乖孩子，你不能让奶奶失望伤心……

铃铛，放弃吧，你什么都做不好……

铃铛再度闭上眼睛，眼泪无声滑入鬓发，她想，就那么放弃好了，反正自己一事无成，即使出去了也不可能救回玉清。

决定放弃的感受并不好，就像心脏被划了道口子，有一双手攥着她的心不断往盐水里浸。

难以喘息，甚至快要窒息。

她想起玉清从前的种种，即便是在铃铛最害怕的时候，她也在鼓励铃铛，用她的方式保护着铃铛。

铃铛又翻了个身，将脸埋进绵软的枕头下。

真的要放弃吗，铃铛的手无意识揪紧了枕头，她这样没用的人，即便是去了又有什么用，还不够添乱的呢。

可……万一有用了呢，铃铛不敢赌。

她又想起玉清说的话，周岁宴上铃铛抓住的人是玉清，那么是不是冥冥之中也代表着，铃铛要一直抓住玉清呢？

要抓住她，要让她活着，她们的羁绊从很小的时候就留下了，铃铛有些中二的想，玉清还在等着她。

玉清是个很厉害的人，和铃铛一点也不一样。

从小到大，得三好学生的是玉清，得奖学金的也是玉清，有资格保研的也是玉清。

虽然身边人并没有攀比的意思，但铃铛偏偏能听出来别人对她的失望。

明明两个人一起长大的，怎么玉清就比铃铛厉害呢，个子高学习好，就连长相都比铃铛好看。

每每听到这些，玉清就会像护崽的母鸡一样把铃铛揽在身后笑眯眯地将对方怼回去。

所以，比铃铛厉害还护崽的玉清绝对不能死啊。

该死的人是她才对。

她不能就这么放弃玉清！

明明一开始做错事的是铃铛，背负了人命的是铃铛，为什么那些坏东西还要找上玉清。

铃铛不理解，不过也不需要懂那么多，只要救下玉清好了，从看不清的脸的地府使者手下，把玉清的魂捞回来。

这听起来很容易。

铃铛微微放松了心神，她从床上爬了起来，又继续和门奋斗。

门板被柜子抵住，完全挪不开，铃铛试了十几下也不见有什么反应。

她并没有泄气，反而是在房间内转悠了两圈，想要找个趁手又方便可以轻易打碎玻璃的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