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仙今日也不想接诊(149)
这一声叫的,同门纷纷冲我侧目。
师尊奇怪道:“你俩认识?”
“一面之缘。”我并不想把那天下山的事情供出来——包括我本来打算去干什么。这仅是我一人保守的秘密。
现在却似乎不得不与那个家伙分享了。
这种超越意料外的事,实在很让人不悦。
我微微蹙起眉,忍不住重新打量她了一次。面颊尖了些,比头次见瘦了点。从头到脚弥漫着过于天真的朝气蓬勃,实在不像个能静下心来修道的。
也许是师尊测灵根的物什坏了也说不准。
她的神色在我又说出“不熟”时愣了一愣,暗淡下来,仿佛竖起的毛被泼了一大盆冷水似的。而后转为不可思议,那双眼睛又凌厉地瞪向我,好像在说,你就把我忘了吗?!
不至于,但实在不想记起。
大师兄在问:“这个小丫头是哪里捡来的。”
师尊一副大有可言的模样。他在下山走动走动时听见一歌舞坊里哭声嘹亮,远隔百里,竟能隐约听到一小娃娃在嗷嗷。据他所言,这声响与寻常孩童不一样,隐约有磅礴泠泠之声,竟能震出杯中之茶!想来是由于太用力,那孩子无意催动了体内的水灵根,让此种涟漪为修士所感。
小小年纪能灵敏到这个程度的,单灵根定是跑不了了的。
几年前师尊曾言过打算最后收一名弟子。
一直苦于缘分不到,如今终于遇到了天资罕见的单灵根,高兴也是必然,收徒更是必然。
但她的哭声能震开茶水?
这得有多吵。
也许她在病着的那些日子还没发功,因而只是一般的吵。再上一层楼,我不大能接受。
毕竟她身为一个师妹——不算体弱需要关照的那种,以后绝对会住在我的身旁。
我揉了揉眉心。
早知道不救了。
平时也向来对于人扎堆大的场合感到疲累,便只在一旁冷眼看着他们围上去和“新”捡来的师妹寒暄,再是思忖着能不能找个由头早点回去待着。
她神态好奇,倒是毫不怯场,一个接着一个地问了师兄们的名字,才刷地举起胳膊来一个拥抱,把没见过这阵仗的几位同门都唬得往后小退一步,以男女有别为由头回绝了。
她狐疑地转过身,只好作罢,扭过头来发现了云舒尘,顿时眉眼绽得弯弯翘翘。
云舒尘在她极速突进前一只手抵住她,恰当地掩着唇咳了几声,冲着她甚是关切温和地笑道:“小师妹,我常年身子不好,不好与你靠太近,恐怕过了病气给你。”
这一番话把那家伙感动得一塌糊涂。几乎能瞧见那双漂亮又浅薄的眼底是如何从错愕里浮现出感动的。里头盛着的大抵是“云师姐说起话来温柔体贴待人极好”。
荒谬。云舒尘最近难得康健了些,而她那病又不传染。
大抵就是不想和这个热情过头的家伙亲近,理由找得还挺动听。
也许会说话是一件好事。
越长歌终于将目光投向我,神色有些复杂,不过过了片刻似乎还是想起来我救了她这事儿,她眉眼舒展地凑过来,似乎也想同我亲近一二。
“别靠近我。”
本来就不喜欢和别人接触。我拒绝得直截了当,可偏偏她凑过来的速度太快,我只在面前瞧见了一片影子,毅然挥袖掸开。
她被推了一个踉跄。眼底情绪的变化也很明显,伤心欲绝地问:“为什么?”
“不喜欢。”
她鼓起腮帮子,回眸看着师尊,那时还是小不点一个,气得泪眼汪汪。
一旁的老师尊心又偏了,训道:“柳丫头,你收收你那冷脸。同门之间应该好生相处,不管如何,她是你最后一个师妹了。正巧你俩年岁相近,相互之间也有个照看,今日就让长歌搬到你隔壁住着……”
“不。”
其实林青崖同我不算是传统的师徒关系。他不是医修,也不怎么通晓医术,无法教授我。而当年我从药王府一路辗转到太初境,为了躲避母亲差人再把我带回去,只能尽快择一师门安顿下来,以断绝了她的念想。
正好林青崖初立太初境,门徒稀少。自他的打算来看,一开始似乎只打算创立剑宗。然而师娘认为一大门派应该博采众长,百道皆汇。
我就是乘着此便利而来。手里拿着一纸契约,拜上太初境。他们二人庇护我不再回药王府,此后与那边完全断了联系,并留我一片清净地修行;与之相对应的,我日后为太初境开辟一个大宗门应有的药阁。
也就是后来,我系了一生心血的灵素峰。
除却一纸契约,并无太多师徒传承在。我没有将他真正当过师尊,大多是合作同伙,只有应有的礼貌和淡然的相处最好。要命的是他似乎是真心地把我当做徒弟——甚至还常常苦口婆心地劝我要学会与别人相处。为此还不惜将那个吵吵闹闹的家伙塞到我身边,企图做什么?强行唤醒我心中对人的温情?
这一个“不”字甩出来,师尊果然发出一声混浊的叹息,似乎显得疲惫了许多。
一旁的小师妹侧过半边身子,她那鼓起的腮帮子终于平息,却倏地红了眼眶,似乎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遭受嫌弃。余下几个师兄弟帮不上忙,只能大眼瞪小眼干看着,而云舒尘适时地给她解了围,“越师妹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离师尊师娘近些也好。不如与我同住?”
不得不承认的是,云师妹的确比我会做人很多,话说得好听又婉转。估计这才第一面,她已经游刃有余地俘获了小师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