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诗(72)+番外
烧到最后快要昏迷,但是仍然能够感觉得到付峤礼扶着她的手臂在颤抖。
再后来,是什么滚烫滴到她的脸上,低颤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哀求。
直到很多年后,她仍然记得那时候付峤礼的声音,一遍又一遍的叫着她的名字,只是回想一遍就会心痛到揪成一团。
她迷迷糊糊地半睁开眼睛,朦胧的视线也只有他的轮廓,可她知道他的表情一定只是看一眼都会心碎。
她烧到干涸的嗓子挤出几个音节,“你别哭了。”
他趁机把汤勺递到她嘴边,她妥协了,只是咽下去又全都干呕出来,但幸好不是完全呕吐。他也不嫌脏,继续喂给她,喂一口,吐一点,喂一口,吐一点,直到她渐渐吃下了一点东西。
再后来她又睡着了过去,只是他好像守了她很久很久,她的呼吸里全都是他的气息,他稍微走开一点都会觉得很难受,她抓着他的袖子睡了一整晚,早上退烧醒来的时候,他眼底的红血丝,下巴的胡茬,都那么憔悴。
那是她第一次觉得,付峤礼不应该是这样。
比她第一次跟他说不要再跟着她了的时候,还要如此深刻的觉得。
第一次说不要再跟着她了,是高二的下学期。
那一年的三月,距离付峤礼高考还有三个月左右的时间。
爸爸的病情又反反复复,住院治疗了半年多后,还是恶化了,这一次医生不再建议保守治疗,只能选择手术,而手术的成功率很低很低,低到几乎签下那个名字就要做好生离死别的准备。
她陪着妈妈坐在病房门外很久,眼泪都在往下流,一直坐到了中午快要过去,妈妈哽着声让她去上学吧,她自己坐在这里再想想。
她从医院走出来,付峤礼等在大门口,他穿着校服,在这里等她一起去上学。
走得近了,看到他手背上的牙印已经形成淤青,眼睛刺痛得眼泪又掉了下来,付峤礼只是摸摸她的脑袋,声音永远那么温和,“没事,叔叔会好起来。”
那段时间她来来回回都在学校和医院之间穿梭,本来因为吃药能够控制下来的病情也很难控制,甚至比以前更恶劣了,暴躁和冷漠穿插着反反复复,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疯子,有时候一言不合就会突然暴怒,像一触即发的炸弹一样,付峤礼手上的那块淤青就是她痛苦到失控的时候咬在他的手背上。
而付峤礼仍然一遍一遍的陪在她身边,告诉她一切会好。
她因为自责而流更多的眼泪,问他的手疼不疼,他也只会很轻的跟她说,“我不疼,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没有关系,只是淤青而已,会好起来的,你也会好起来的。”
他一遍又一遍极尽耐心的安抚着她暴躁起来的失控,一遍又一遍的梳理着她心里密密麻麻的痛苦。
一遍又一遍的,让人觉得能够被他搀扶着度过最痛苦的那段时光。
那个时候,她是那样的相信,和依赖着付峤礼。
直到那天的手术通知后,付峤礼像往常一样在医院接到她以后,擦掉她脸上的眼泪,带她去吃点东西,那段时间她又在生理性厌食,很少吃什么东西。
他带着她在学校附近的一家餐馆坐下,等餐上了,陪着她吃完。
她一直惦记着爸爸的手术,更是吃不下去,几乎每一口都在掉眼泪,付峤礼在旁边不厌其烦的给她擦着泪水,她每吃一口都不想再吃了,付峤礼就在旁边声音很轻的哄她再吃一口。
这一幕被很久不见的许琪撞见,自从高一那年被她刺痛就再也不掩饰对她的嫉妒和恨,但是升入高二后分了班,几乎没有什么机会见面。
她在实验班里好好学习,好好控制情绪,好好祈祷爸爸治愈,许琪依然在普通班里做着自己作威作福的大小姐,偶尔碰到面也会刺几句她如今的落魄,只是她筋疲力尽,除了暴躁发作的时候,大多情况下消极得没有什么情绪起伏,所以没有了什么心情抵抗。
而她此时看到这一幕,那种嫉妒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那个从以状元的成绩进入一中以后就像传说一样的人,一身柔和的在旁边陪着于诗遥,给她擦眼泪的动作一遍又一遍,极致的耐心和温和。
她满眼空洞和眼泪,可是他看她的眼神,那么珍贵。
凭什么她都落魄成了这样,还有人对她这么好,而且还是付峤礼那样的人。
她嫉妒心上涌,走了进来,扯上那副关心好姐妹的漂亮笑容,极其恶毒的踩在于诗遥最痛的地方,“诗遥,怎么这个时间在这里吃饭啊,今天不去医院吗?”
于诗遥的筷子停顿下来,被利刃戳到最痛处的感觉,她的痛苦又在上涌。
好在付峤礼陪在她的身边,及时的叫她的名字,她才从气血翻涌中冷静下来,她没有搭理许琪,继续低头吃饭。
许琪见不到她痛苦却不依不饶,更加恶毒地刺痛她:“趁你爸爸现在还没死,抓紧多看几眼啊,不然以后不一定有机会了。”
这句话说完,连付峤礼都听不下去了,转过头正要让她适可而止。
可是他开口之前,死字一下子冲翻了她所有的理智,她的痛苦在顷刻间爆发,拿过桌子上装满筷子勺子的筷筒劈头盖脸狠狠地砸向她,桌子上的调料罐,水杯,凡是能拿到的东西全都狠狠砸向许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