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只想复国(15)
穆归衡点头应下,少倾,眼神一动。
江御暮忙问:“它说什么?”
“他说——假作真时真亦假。”穆归衡细细品读此语后,不禁赞叹,“着实玄妙。”
江御暮却揶揄道:“它这是直接照搬了顶级名着《红楼梦》的原句,能不玄妙么?后面还有半句呢——无为有处有还无!”
系统被她这么一拆台,旋即出现了少有的情绪波动,不悦道:“此女颇不通人情世故,只知搬唇弄舌!汝今后当少与她来往,方为正途。”
穆归衡没搭理它,剥了几粒葵花籽喂给旺财。
系统自顾自叫骂半晌,却得不到回应,不由觉得没趣,于是停了吵闹,静静休眠去了。
江御暮猜测,大约是系统不愿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因而语焉不详,故意搪塞。
穆归衡见她又陷入了沉默,忍不住半询问半叹息道:“若咱们当真活在书中、在戏里,待这出戏散场以后,你我二人又该何去何从呢?”
江御暮凭借从前看小说的经验判断:“一般来说,也就四种可能。”
“第一,被强行留在当下所处的虚幻世界。”
“第二,被遣送回原本的世界。”
“第三,被送到其他的虚幻世界,开启下一世人生,无穷无尽。”
“第四,如果足够幸运,也许可以自行选择是去是留。”
穆归衡看着她的眼睛问:“倘若真有机会,你会选择离开还是留下?”
江御暮心中早有答案,却没有直接回答,反过来问他道:“你可还记得,我为什么不愿将自己原本的姓名告诉你?”
穆归衡当然记得:“因为你不喜欢那个名字。”
江御暮点点头:“那个名字,和它所代表的那种生活,我都不喜欢。”
“那种……生活?”穆归衡从未听她提起过这一点,“愿意跟我讲讲吗?”
江御暮无声一笑:“其实事情过了这么久,我已经记不得太多细节了。”
当然,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她一直在努力忘记那些不愉快的过往,努力活出新的人生。
“最后还能留下的一点印象也只是……因为我坚持要继续读书上学,父母与我断绝了关系。”
“他们知道我从小就身体弱,肯定很快就会扛不住。到时只能乖乖回家,听从他们的任何安排,以此求一个茍延残喘的机会。”
说到这里,江御暮忽然哼出一声冷笑,像在嘲讽某些人的希望落空了。
“他们只猜中了一半——我的确没抗住,年纪轻轻就病死了。不过,至少在外面过了几年自由自在的日子。直到死,他们也没用我换来一分钱。就连遗体,我也完完整整地捐给了医学院。”
“只可惜……死的时候,我还没拿到毕业证呢。熬了那么多年,真亏得慌。”
旺财似乎感知到了江御暮的情绪,轻爪轻脚地挪动几步,将下巴搭在她腿上,有意安抚般“呜呜”两声。
穆归衡听到此处,也早已满眼痛惜。
他想说点什么安慰她,可不论怎么措辞,都嫌弃自己嘴笨。
他想给她一个朋友间的拥抱,却又怕自己不懂后世风俗,举止失了妥当,冒犯到她。
犹豫到最后,他也只是慢慢伸出一只手,轻轻覆在江御暮的手背上,用掌心的温度传递无言的安慰。
“还好,都过去了。”江御暮低着头苦涩一笑,摸摸旺财毛绒绒的脑袋,又满怀希望地抬起头来。
“如今我身体健康,又有家人相伴,从小到大都没受过什么委屈,早已忘记上辈子的生活是何滋味了。”
答案不言自明,如果有选择的机会,她必将无比坚定地留在这里。
哪怕这个世界有可能并不真实,但她的生活、她的理想、她的情感,却都真实存在着,鲜活着。
“你呢?”她问,“会放弃皇储之位,回到武周,继续做那个自由驰骋于天地之间的燕少侠吗?”
如果放在从前——不需要多么久远的“从前”,哪怕只是三五天前,穆归衡也会毫不迟疑,给出肯定的答案。
然而此时此刻,他却觉得双唇似有千钧之重,张不开,也送不出一个轻如鸿毛的“会”字。
为什么?是啊,为什么?
这不过是她与他之间的一句戏言,说说而已,又不会即刻变成真的。
可他心中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抗拒,或者说,隐隐的恐惧——唯恐话一出口,就成了将来某日无法扭转的谶言。
“说不准,也许不会。”
穆归衡思来想去,也唯有这个答案了。
蹉跎半日,陶瑛至晚方归。
旺财早早听到了她的脚步,便去门外石阶上摇尾等待。
“旺财!”陶瑛一见到它就开心起来,不怕弄脏衣裙,扑上去给了它一个大大的拥抱。
江穆二人相视一笑。
穆归衡耸肩挑眉,眼神意为:我就说吧,陶瑛姐最吃这一套了。
然而这一次,陶瑛听完他们的来意,却没有痛痛快快地答应帮忙。
“以我的身份,想带人混进王府倒是不难。左右每个月织出新布来,都要挑出最好的,送上门去供王妃们挑选。只是……”
陶瑛抬眼看向江御暮,为难一笑。
“去了王府,少不得要低眉顺眼的。被王妃们呼来喝去不说,单是伺候她们选布更衣,就是个劳心劳神的苦差事。江小姐毕竟是尚书大人的千金……”
江御暮连忙说道:“没关系的,这些活计,我也做得来。”
即便得了她的保证,陶瑛也不敢轻易松口。
江御暮见状,决定当场证明给她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