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只想复国(59)
江连镜想想觉得有道理,愈发困惑起来:“二位祖宗,你们到底在唱哪出戏啊?”
江御暮垂眸看着他苦恼的样子,将一根手指按在他紧蹙的眉间。
“我要推红英坐上国师之位。”
声音不大,却很坚定。
起初,江连镜还以为她在开玩笑,于是打趣道:“国狮?还国象呢!”
说罢自己还觉得这个双关用得精妙,不由傻乐片刻,可是江御暮并没有被逗笑,反而一脸认真。
此时此刻,江连镜终于意识到了,她方才并不是在逗他取乐。
国师……是了,皇榜里写着,能治好太子之病的高人,会被皇帝封为国师。
可是无人知晓,所谓“国师”究竟是个什么官职。
但江连镜明白,江御暮此举已经表明她不会满足于区区太子妃之位。
她还要把自己的手,伸向朝堂中心。
甚至,伸向皇帝身边。
“为什么?”
江连镜不明白,为什么。
在他看来,江御暮自小锦衣玉食,母亲虽不是她的亲娘,却也对她视如己出,万般宠爱。父亲更不用提,对她堪称千依百顺,从未委屈过一丝一毫。
这样无忧无虑的日子,难道还不能满足她么?
为什么要搅入朝堂这片浑水呢?
为什么要打破从前风平浪静的生活呢?
退一万步讲,即便她对皇权有所图谋,也大可先稳住太子,等他继位之后再做打算,历朝历代也不是没有皇后垂帘的先例。
却为什么,要冒着不可言说的风险,提前赌上自己的性命呢?
他当然不懂。
江淮照为了保护一双儿女,从未对他们言明江御暮的真实身份,
在他们看来,江御暮的亲生母亲只是府里的姨娘。朝代更迭,动乱之际,姨娘难产而亡,小辈们自然没有机会见到她。
待他们出生之时,江淮照已经是新朝的户部尚书了。孩子们偶尔好奇,向他问起前朝之事,江淮照也不会多谈,俨然一副决意效忠新君的样子。
可是孩子们总会长大,总会产生自己的思想。
妹妹江唤玥——不,依爹娘的要求,在外人面前,她只能称自己为“江唤乐”。
音同字不同,背后的意义当然也截然不同。
唤玥,唤玥。
她知道,前朝的国号便是“得月”。
爹娘心中苦苦呼唤的,是那个覆灭之国的旧王吗?
江唤玥不敢多问。她知道,这是爹娘最不愿她提起的问题。
至于江连镜,他少时曾被父亲带去刑场,围观刽子手处决“前朝余孽”。
那人死前曾痛斥江淮照与窃国之贼同流合污。
其中让江连镜印象最深的一句,并非不堪入耳的恶言。
而是一句带着不甘和愤怒的——
“江淮照,你有负于先太后的血脉!有负于她的遗命!”
先太后?得月国已故小皇帝的母亲么?
江连镜从父亲口中问不出答案,便趁夜潜入他的书房,从书架后的暗格里翻出了几卷家谱。
彼时他才知道,那位亡了国的小皇帝并非先太后的亲生儿子,她只有一个女儿,曾被封为镇国长公主,后来战死沙场。
至于他的父亲,江淮照,则是得月国先太后的孤侄。
“江淮照,你有负于先太后的血脉!有负于她的遗命!”
那死刑犯的声音再度在他脑中响起,江连镜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
他的父亲是人人鄙夷的窃国贼。
江府的富贵荣华,都是用前朝遗民的血泪换来的。
那年他几岁?十四、十五?
记不清了,只记得那是他第一次碰酒。
不是什么光彩事,大晚上的,悄悄从厨房偷了两坛陈酿,才喝下半坛子就醉得不省人事了。
下人们拿他没办法,只能请来江御暮这个救兵,把江连镜扛回了卧房。
撒完一夜酒疯,次日中午醒来,她还守在他身边。
江连镜希望她能问一问,他为什么要喝酒。
但她没有问,只说:“你酒量真差。”说完便要转身离去。
他只能抓住她的衣袖,主动提起那两卷家谱,把江府最深最肮脏的秘密挖出来,讲给她听。
可她的反应大大超乎他的意料。
因为她几乎毫无反应。
“你早就知道这些么?”江连镜只能如此推测。
江御暮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给他讲了一个奇怪的故事。
她说那是个历史故事,但里头的历史人物,他一个也没听说过,只觉得名字怪里怪气——勾践?夫差?卧薪尝胆?
江连镜听得一知半解,隐隐觉得她是在为父亲辩白。
而他,总是愿意相信她的话。
自那时起,江连镜便知道,与前朝有关的许多事,父亲虽不会告诉他,却会与江御暮商议。
而此时此刻,他终于将十余年来的一切线索串联起来,问道:
“江御暮,你的这些筹谋——太子妃也好,国师也罢,都与我初次醉酒那日,你曾讲过的那个故事有关,对吗?”
换言之,他们都是在卧薪尝胆,以求光复故国?
江御暮仍然没有正面回答,只竖起一根手指,抵在他的唇上。
“嘘——”
一切不言自明。
江连镜难掩心中惊诧,尽力压低声音问道:“可是,得月国的皇室早已绝嗣,就算复国,又能拥立谁做皇帝呢?”
江御暮不欲过早暴露身份,只道:“其实,镇国长公主当初并未战死,只是改名换姓,易地而居,养精蓄锐。”
江连镜愈发震惊,几乎无力讲话,只用气声问道:“你可知,她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