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只想复国(65)
她的席位太远,看不清穆归衡此刻作何反应,只能靠耳朵去听。
恨只恨,她的耳朵没有神力,听不到穆归衡的心声。
当然,就算有神力也没用,因为穆归衡此刻压根没有心声。
他这颗心,从没有这么安静过。
迎娶江家长女?迎娶江御暮?
短短一霎,他的眼前已经闪过许多画面。
不是披红挂彩的迎亲队伍,亦不是新婚之夜的龙凤花烛。
不是红盖头下的如花美眷,亦不是举案齐眉的并蒂芙蓉。
而是由火光绘出刺目尾迹的羽箭,数不胜数,如骤雨疾落。
是一座接一座飘出浓烟的烽火台,天震地骇,飞沙走石。
最后一幅场景,是无边无际的黑暗,穆归衡甚至能闻到血腥气。
而他自己,就是那血腥气的源头。
他身上的明黄龙袍被鲜血染成赤色,胸口插着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
执剑之人面目模糊,辨不清五官。时而熟悉,时而陌生。
系统不再发出声音,但他知道,它没有离开。
它不会离开。
它在等。
等这些画面中的场景全部成真,就是它享用胜利果实的时刻。
穆归衡注定会死在系统的预言中,但……他绝不会让江御暮也出现在那些画面里。
他已经连累她够多了,不是吗?
“父皇容禀。”
穆归衡站起身,走到皇帝正前方不远处,毫不迟疑地下跪叩首。
“儿臣不愿迎娶江家长女,请父皇收回成命,为江小姐另择佳婿。”
苦太子自污挑嫡庶,诡国师移蛊索青丝
皇帝虽然早有准备,但此刻旨意被太子当众拒绝,他还是按捺不住心头失望。
“胡闹!”他忍不住想问出一个理由来,“国师已然算过,你二人分明是再契合不过的正缘!你倒说说,有何理由拒绝这桩婚事?”
穆归衡恍然大悟。
今日早些时候,费红英曾说过,只要他不在皇帝面前拆她的台,她就愿意帮江御暮解蛊。
穆归衡当时还不明白,所谓“拆台”指的究竟是什么?
现在他才知道,原来就是拒绝这道赐婚圣谕。
一旦他表示拒绝,皇帝就有可能质疑费红英的卦辞,从而撬动她国师之位的基石,带来摇摇欲坠的风险。
穆归衡毫不怀疑,只要费红英产生一丝一毫的危机感,她就会愈发紧握手中筹码,牢牢捏住江御暮的命脉,借此逼迫他妥协。
可是无论如何,穆归衡都不能接受这门婚事,否则就相当于害江御暮给他陪葬。迟早有一日,他们会共赴黄泉。
而且,那一天来得不会很晚。
系统的任务或许还有空子可钻,但是它的预言,从来没有人能打破。
进退两难之际,穆归衡只能在尽量不与国师卦辞相对立的前提下,找个借口拒绝赐婚。
“回禀父皇,儿臣的确与江小姐有缘,也颇为投契,但……”
但什么?但什么呢……找什么借口才能堵住皇帝的嘴呢?
这个借口务必一击即中,踩上皇帝最在意之事。
至于他在意什么?这并不难总结,无非是权势、尊荣、正统等等。
既然如此,穆归衡就要表现得比他更为在意,甚至到了偏执的地步。
只有这样,才能博得皇帝一星半点的共情,博得一丝破局的希望。
想到这里,一个可用的借口随即浮现在他的脑海。
穆归衡用余光看了看江淮照。他明白,接下来的话一旦出口,他势必会得罪这位朝廷大员。
但是没关系,如果江淮照对穆归衡的厌恶,能把江御暮推离他身边,倒也是一件好事。
穆归衡决心已定,轻蔑地斜睨江淮照一眼,语带嘲讽道:“江御暮虽是尚书之女,却非嫡出,怎配做儿臣的太子妃?”
此话一出,屋内众人的心思又活络起来。
安王穆归礼头一个被逗笑了,笑出声的那种。
不过那笑声很轻很轻,像是用鼻子哼出来的,讥讽意味十足。幸而距离够远,没传进他父皇耳朵里,否则定然免不了一通谆谆教诲。
穆归礼一手撑起下巴,歪着头看向太子的背影。
他委实不理解,堂堂太子,怎么也学来民间土财主那套挑剔嫡庶的做派了?
且不说他几位皇兄的正妃中亦有庶女,就说皇帝的后妃们,也不是个个嫡出啊。
更何况,江御暮绝非池中之物,太子若因其庶女身份而拒绝赐婚,想来不是有眼无珠,就是失心成疯了吧!
一笑过后,穆归礼看向斜对面的费红英,不由讶异:太子并未接受赐婚,国师为何仍在微笑?难道,这也在他的预料之中吗?
不知为何,穆归礼总觉得那抹微笑碍眼得很。
要是能看到他不那么气定神闲的样子就好了,穆归礼心中暗想,他惊慌失措的模样一定更好看。
在恶趣味的裹挟下,穆归礼直勾勾观察着费红英的表情,如说笑般向皇帝提议道:“父皇,既然太子殿下不乐意,您就别逼他了呗!若要与江家结两姓之好,何必非让太子出马?儿臣才死了王妃,正在为续弦之事苦恼。若能跟江小姐——”
“你放肆!”皇帝不愿再往下听,重重一拍桌子,指着他骂道,“朕已属意江家长女为太子妃,你怎敢提出这等要求?岂非狂悖僭越!”
其实,皇帝打心底里并不想这样疾言厉色地训斥爱子。
但是这桩婚姻太特殊了,事关太子的性命,绝不能有半点差池。
皇帝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即便太子瞧不上江御暮,旁人也别想染指她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