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的白月光出土了(203)
平时呛他最凶的几人,反而站出来道:“小乙不是在教书,就是在种田,每天回到洞里就呼呼大睡,一举一动都在咱们眼皮子底下,概不是细作做派。大哥是不是误会了?”
“如果他是细作,早该逃走了,怎会留在这任我们捉拿?”
他的行为目的性实在太弱,与学生为友,与村民为亲,又不参与山庄的大小议会,只在茶余饭后与众人闲话一二,于朝廷于山庄都显得毫无功用。
金作吾:“他要自证清白也简单,让他打头阵,取纪山、樊慎的头来。”
庄众:“可他哪里是纪山、樊慎的对手?”
金作吾:“那就于阵前将他烹杀,看玄甲军救还是不救。”
庄众:“大哥,这么做有失道义!坑害弟兄的事咱们不能做!”
林三爷:“他是细作,不是弟兄。”
此言一出,众人的保护彻底变成怒火,一把拽起他的头发,问金作吾:“大哥早知道他的底细了?那为何还要留他在山庄!”
金作吾眼神空洞得像一片无际的荒野,寸草不生,只是看着他。
他目光对上一瞬,立马就躲开了,那是寄语厚望过后的死寂,是孤掷一注后的惨败,还有一丝对他的捉摸不透。他问心无愧,却不敢直视。
庄众急切道:“他是什么人!?”
金作吾最后叹了口气,摆手道:“带下去。”
他求道:“大将军容我解释,让我去跟他们谈!不要硬拼!”
一名头领径直把他拖了出去,怒道:“让你去谈,放虎归山?”
他:“我没有恶意!”
“去你的吧!”头领将他捆住,关进一只马车大小的木笼。一张破旧的帆布遮天蔽日盖了下来,并不是可怜他遭受风吹日晒,而是断绝他探知外面的行动。
他视线中的最后一幕是玉堂被押了进去,众人退了出来。
一个时辰后,玉堂也被关进来。他怀疑过是玉堂泄露了他和萧遣的身份,看样子不是了?
两人“相看两厌”,不置一词。大概在玉堂眼中,他才是那个不善伪装、泄露身份的衰货。
许久,玉堂眉头舒展,疲惫地靠在木杆上,冷笑低吟。
他原已陷入恐惧,玉堂一笑,他又慌又躁,怒道:“你笑什么!”
玉堂长叹:“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我……错判你们了。”
他咬牙:“你也以为是我们的主意?”
“不,我的意思是蚍蜉撼树,我高估了你们的能耐。”玉堂似用尽了力气,身子一歪,顺势躺平,老态龙钟地道,“罢了,这江山换谁来坐对我来说都一样,我也没眼看了。”
“你给我起来!”他最是看不得玉堂一副摆烂的姿态。这个要紧关头,与他一道的人不能倒下,无人陪行他亦不知自己会在哪一步垮掉。他俯下身咬住玉堂的衣领,生生把玉堂“叼”起来。
玉堂见他此状,勉为其难地坐稳,道:“抱歉,把你带到修水来,不能把你送回去了。”
他用脑门狠狠顶撞玉堂的胸口:“少说丧气话,你就是咬,也得给我把身上的绳子咬断!”
玉堂:“解开了又能怎样,外面有人把守,与其在这里做无用的挣扎,不如等他们想明白,榨干你最后的价值。你现在该好好想想如何说服他们。”
天色从狭小的帆布洞眼透进来,由明到暗,又由暗到明,眨眼间便三天过去,外面不停地闪过匆匆的影子,列队声、操练声、车轮声、口号声、叫骂声越来越频繁,越来越焦急。
这种被蒙蔽了视线、从听觉就能感知到的兵荒马乱,使他像落入困境的鱼,不安地在黑暗里四处撞壁,妄图撞出一道出口来,而玉堂则是一只生死看淡、要死不活的王八。
他的精力只够求见金作吾,再没有余心去管玉堂。
“我要见大将军!我有法子为山庄解困!你们听见了吗?”他撞着牢笼,向外大声呼喊。明明外面都是人,却似无人荒岛,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直到喉咙再发不出一丝声音,富贵才端来一碗水,冷漠地置在板子上就走开了。
他疲惫地爬过去,埋头就喝,喉咙破出的血沿着碗壁晕来,又被他喝进胃里。他缓了一缓,蓄了些力气,再度支起腰杆,而眼前一片模糊,身子也不听了使唤,摇摇欲倒。
“报!玄甲军已进入修水!”
“三军听令,出发!”
这是他晕过去时,听到的探子急报和金作吾气势雄浑的发号,战鼓声震耳欲聋,是死斗的前奏。
后来玉堂说,他吊着白眼倒下时的模样,比吊死的人还恐怖。
这一睡很沉很长,与外界完全隔绝,发生了什么他浑然不知,醒来时已是两日后,金作吾并没有将他烹杀。牢笼上的帆布挂着雨滴,映着鲜艳的红,突然,帆布被满脸是血的富贵一把掀开。
富贵哭着撬开铁锁,将他俩放了出来,泣不成声地哀求道:“你快……快拦下他们!掩护大伙带乡亲走!”
他沙哑地道:“到底怎么了?”
“弟兄战死三万,头领殒命过半,玄甲军就……就要杀上来了!”富贵说完,立马往小路奔去村庄。
他心头一阵山崩地裂,还是山下轰隆隆的马蹄声将他拉回现实。
玉堂甩下了他,也往村庄跑去。他拾起白色的布帆冲下山,以免被冲上来的玄甲军误杀。
山脚下黑压压一片涌入修水河上的过桥,撞开庄门,如蚂蚁出穴,四散开来。为首一名骑着红鬃烈马、双手长刀、身穿银色战甲的冲锋将军,正是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