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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去的白月光出土了(205)

作者: 广西老表 阅读记录

他指挥道:“我数三声,一起用力,前头抽马前驱!一、二、三!”

众人齐心协力将马车抬高了一截,马奋力向前拖,车轮一滚,驱离了深沟。

金作吾随后往村子里去,吩咐庄众:“弟兄们听令,现在全部撤离。”

富贵跑过来道:“大哥,还有六千多人没走!”

金作吾:“我们已经没有人手,让大家各自逃命去。孩子都带上了吗?”

富贵:“都带上了。”

“好。”金作吾转向村民跪下,沉沉地磕了三个响头,大声道,“我金作吾对不住各位!”

村长走过来要扶起金作吾:“没有将军,哪有我们安生的几年日子。是朝廷不做人,不怪将军,将军快动身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以后一定可以东山再起!我老废物一个,不走了。”

抬眼望去,玄甲军点着火把,怒吼着,宛如一条火龙俯冲而下,呈排山倒海、摧枯拉朽之势。

林三爷催促金作吾上马:“大哥快走,真的来不急了。”

村长:“去吧。”

金作吾转身向他,依旧是跪着的姿势,平静的语气下是要决堤的崩溃,虽是恳求他,又在质问他:“你看到了,是谁的错!”

他终于有了宣泄的出口,将怨恨倾泻而出:“是你的错!你杀了小甲,你罪有应得!”

金作吾:“我要杀你们早可以动手,你心里自有答案。你要守护大齐,就保下乡亲。”

他提出条件:“你解散起义军,不可卷土重来!”

“看你的能耐。”金作吾说完起身上马,匆匆离去。

村长眼神复杂地看他一眼,沉沉叹了一口气,而后带领几个老头抄起扫帚往山脚去了。

富贵自主留下,催促他道:“快去保护村长他们!”

他当即跑过去,玉堂追上,阻止道:“别听他的,你绝不能出面!是战争就会有弃子,他们就是这场仗的弃子!”

他喝道:“叛军是弃子,百姓是弃子,楚王是弃子,还有什么不是弃子!楚王已经死了你知不知道!”

玉堂一惊,马上扇了他一巴掌:“你他娘的是疯了!你知不知道阻拦玄甲军的下场?轻则你被误杀,重则你被判为贼寇一党!你死了就合了他们的意,那些该死的人依旧逍遥法外,这些悲剧还会重演。你得留着命回去跟陛下陈情,为楚王报仇!”

“啊!”要他冷眼旁观比杀了他更难受。

他手足无措地抓着脑袋,咆哮着,推开玉堂冲向了玄甲军。

“混蛋!”玉堂从后面扑倒他,跟他打成一团。“这里所有人都可以死,唯独你不行!你清醒一点!”

“我清醒你大爷!”他还了玉堂一巴掌。如果清醒及清醒的结果只能徒增痛苦,那不清醒也罢。

山石背后一双双眼睛窥视着他们。他张开双臂,立在路中央。在冷安道出萧遣殒命那一刻,他的四肢便已麻木,感知死生同一,他没有理智去思考来日,只有眼下能救一个是一个。

昏暗中,一支利箭袭来,穿过他肩上的衣襟。他呆滞了一秒,然后徒手抓住飞来的第二支箭,折断。

那条火龙已临至跟前,向他吐着火舌。

他挺直腰杆,喝道:“御前总管江熙在此,我命令你们停下!”

军队并没有停下,为首的将领凶悍道:“让开!玄甲军只听令于圣上!”

他撒谎道:“我有圣上口谕,禁止杀害村民!你们就此止步!”

将领:“放你娘的屁!受死!”

随之数十支箭袭来,他躲之不及,一箭刺进他的大腿,他当即跪倒。玉堂连忙将他扑进一旁的田沟,给军队让路,可箭支穷追不舍,玉堂感知大难临头,趴在他身上作他的盾牌。

“住手!”冷安急急赶来。

玄甲军充耳不闻,他再度推开玉堂,捡起石头爬起来砸向玄甲军。

一箭当即刺入他的肩膀,他错愕地看着放箭士兵,以及默不做声、高高在上的将领,几秒后仰头倒下,重重地砸在一颗石头上。

长刀飞旋,闪着银光,斩向还要进攻的士兵,一抹热血洒到他的脸上,一颗头颅滚到他的手旁,随即另有士兵将他和玉堂保护起来。

冷安收刀,道:“樊将军,连皇上身边的人也要杀吗?江总管奉圣上旨意来韶州视察,伤了他将军吃罪不起!”

樊慎冷眼道:“他阻挠行军,包庇叛贼,罪该万死!”

他竭斯底里地吼道:“我没有包庇叛军!”他想进一步反驳,但昏沉的天色阻止了他。

这样的天色,误杀再合适不过,谁分得清你是叛军、是村民、还是皇帝身边的人。话语权永远掌握在胜利者的手上,他失了命也是白搭。

樊慎没在这里浪费时间,率领士兵往村庄扑去。

潜伏的村民冲杀出来,玄甲军剑锋所指,人头落地。

数百条性命仅仅拖住了半刻钟。这些天灾下艰难求生的生灵,是赃官污吏的替罪羊,是廉价的任人宰割的鱼肉,本是以猎物的身份登场,打死打伤都挣不到半分怜悯同情。

他听着那些无助的惨叫,内心再起不了波澜,想起不羡瑶池的诗墙,描绘的正是此情此景——王朝日暮、炼狱人间。

他看着无情的天,声息越来越弱,慢慢合上双眼,睡了过去。等醒来时,他会在京城,在江府,躺在绵柔的卧床上,睁眼轻烟缭绕,屋内窗明几净,屋外鸟语花香,然后青苔会端来一盆洗脸水,问他今天做何功课、欲到何处游玩。

这数月就只是一场噩梦,醒来祥和依旧,一定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