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期一会(41)
“正好我也没吃饭,想吃什么,我请客。”
李途年也拿出手机搜索附近还开门的餐厅。
宋帝将视线从手机转移到李途年脸上,犹豫了一会儿,像是下定了好大的决心,才将那句话说出口。
“我想吃酱油排骨。”
上次李途年姜之他们三个在宋帝家,李途年做了这个菜。据说是他爸的独家秘方,味道和别的地方都不一样,宋帝一个人吃了半盘子。
宋帝发现某些东西在悄无声息的改变,对于李途年,她好像变得贪心了,她开始期望从他那里得到更多。
“倒是真好糊弄。”李途年脸上多了一丝笑意,“简单,正好我家里还有几块排骨。”
宋帝的那句话像是某种仅他可见的邀请。
她在邀请他向她靠近。
一阵风自西向东,吹落了白玉兰树上最后几片枯败发黑的花瓣,宣告一场新生,用不了多久这里将是一树翠绿。
——
李途年在流水台解冻,清洗提前切好的排骨块,宋帝在他身后另一个水池里淘洗大米。
如果在京江,你敢要求卖肉老板帮你把排骨剁成小块,老板一定举着菜刀骂你彪。但在邺宁,一只鸡腿你都可以要求老板剁成块。
宋帝第一次在菜场买肉,卖肉的老板举着菜刀用她听不懂的南方口音问她,“咻妹,更早气撒西。”
宋帝吓了一跳,连连摆手离那摊子越远越好,后来才知道老板是问她,“小妹,今天吃点什么?”
南北文化的巨大差异在一个小小的菜市场体现的淋漓尽致。
米淘了三遍水才上锅蒸,因为是在李途年家,才淘三遍。要是宋帝自己吃,她只淘两遍。
李途年是熟练工,一双手收拾起排骨来麻利干脆,根本用不上宋帝帮忙。但宋帝就是想站在他后面,看他那双白皙修长的手指为了她忙碌。
“我可以给你打下手,需要扒蒜吗?”
“不用,要是实在觉得不好意思就站这跟我说说话。”
李途年甚至没抬头,宋帝从语气判断他应该心情不错。
“说什么?”
“随便。”李途年顿了顿又补充,“只要别聊工作就行。”
宋帝将卡在喉咙里的关于妍舒五一打卡活动的策划方案,一整个吞进肚子里。
不说工作,那还能说些什么?
“方邹在追佳佳,你知道吗?”
“我又不瞎。”
宋帝好不容易想到的话题,被李途年一句话扼杀在萌芽中,不再说话。
“怎么,不聊方邹,就跟我没话讲了,铁了心气我。”
李途年撑着大理石台面,有点吃味的看着宋帝。
“李途年,你有时候也挺不会说话的。”
宋帝学着他的样子一只手撑着大理石台面,透过玻璃反光,她的头放在他的肩膀上。
从小身处复杂环境的李途年,曾以为妥帖圆滑会是他最大的长处。直到遇见宋帝他才发现,人在喜欢的人面前永远只会说真话,那些左右逢源的套话说出口反倒像是对自己真心的一种亵渎。
他在她面前展示过最优秀的成绩,最厉害的球技,最仗义的友情,最随和的性格,甚至是最好的家世,但这些通通没能让她动摇。他黔驴技穷,只好将一颗真心刨给她。
“给你做饭,你还嫌弃我不会说话,很没良心。”
宋帝无所谓地耸耸肩,没良心就没良心,又不会少块肉。
“不能聊工作,又不能提别人,那你想听什么?”
陪聊的活也不是谁都能干的。
“说说你自己吧,你的生活呢?”
她的生活,要说什么?
说她曾无数次问自己,“李途年,你为什么还不来?”
宋帝有本属于李途年的日记本,每当她想起李途年她就写一页。
七月五日
李途年,地图上显示这里是车站到我学校最近的路,你这么一个要效率的人如果来看我,一定会走这条路吧。所以,你怎么还没来。
八月十三日
李途年,我今天第一次穿裙子,她们说这个颜色很衬我,我想你应该见见。但是,你怎么还没来。
十月十六日
李途年,今天下雨,我没带伞,淋成了落汤鸡。我又一次想如果你来接我你的雨伞会是什么颜色,但你还是没来。
一月一日
李途年,今天有个男生跟我表白,围了一堆人,好难堪,我最怕这种场面。他说的话我一句都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你到底死哪去了,这种时候,你怎么还不来。
五月十四日
李途年,我要毕业了,不能再来这里等你了,要不然我在这里给你留点儿提示。我租的房子离这挺远的,我怕你找不到。虽然,你还是没来。
后来,她想起李途年的时间越来越少,那本日记也不知道丢在了哪里。
宋帝愣了几秒钟之后,才若有所思回答:“我啊,就一个人这么活着呗。”
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一句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答话,李途年竟然走神了,刀切中了指甲盖儿。好在没有划破,只是在指甲盖儿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白色的划痕。
宋帝突然没了在这儿看他做饭的兴致,转身去了客厅,坐在沙发上看着并没有开机的电视发呆。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只有热油声混合着锅铲碰撞铁锅的嘶啦声,像是一只猫爪子不停地抓挠着两个人的心。
李途年的动作快,不多时四菜一汤就出锅了。
“吃饭了。”
干煸杏鲍菇,豆角炒牛柳,辣椒炒肉,豆腐鲜虾汤,还有宋帝指名要的酱油排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