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期一会(62)
他将外套递给老板娘,往台中间刚走了两步像是想起了什么来,回头跟老板娘又说了两句话。老板娘表情明显一变,又惊又喜。两个人一起向下看去,李途年的手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个皮质小盒子,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那个尺寸除了戒指宋帝想不到别的。
那个盒子的出现让宋帝更加惴惴不安,她现在只想尽快逃离这里。这间小小的酒馆,起哄的观众,像巨大的石头一样压得她喘不过来气。
所有人都在逼她就范,她孤立无援。
多年养成的习惯,谁影响她,她就远离谁。她不指望任何人帮她,也从不奢望有人全心全意爱她,但谁也不能试图扰乱她,影响她,逼迫她做违背本心的决定。
一切改变都让她觉得不安。
宋帝在那一刻下定了决心。
——
连李途年都没注意到,宋帝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当他准备好过来抱她的时候,台上已经没了宋帝的踪影,他搜索了台下每一个角落都没找到她。
他像个被人丢弃在台上的道具。
李途年在回酒店的路上收到了李羧羧的信息。
——“宋帝妈妈前几天去世了,你要好好安慰她。”
怪不得她突然请了那么多天假,怪不得她突然消失来了昭下,怪不得她总是把自己喝的醉醺醺的,怪不得她那么开心却又那么反常。
但这一切她都没告诉他,她只是对着他笑。所以在她心里,自己究竟又是个什么位置?又算她的什么人?
宋帝的两只鞋子湿漉漉的躺在正对门的过道上,大理石地面上两只赤脚留下的水的痕迹在灯光反射下异常明显,李途年握紧口袋里皮质小盒子急急忙忙走进卧室。
房间里只有一支暗黄的床头灯亮着,宋帝坐在飘窗上背对房间,瘦削的剪影垂头丧气,肩头轻轻颤抖。李途年知道她在哭,她总是这样隐忍哭,他是大混蛋,又把她弄哭了。
李途年食指摩擦了下口袋里皮质小盒子,恋恋不舍地把手抽出口袋。
“对不起。”
虽然李途年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就是想跟她道歉。
宋帝不说话,沉默着保持背对他的姿势,听见他的话连小声啜泣都止住了。
李途年就呆呆地站在那,想抱抱她却又不敢靠近她。
沉默良久,宋帝转过头来,忍了几次鼻子发酸,终是没忍住,眼泪措不及防就落下来了。
李途年心上猛然被揪了一下,只觉得不紧紧抱住她,她就要碎掉了。
李途年朝她奔过去,将她紧紧拥在怀里,滚烫的泪水沾湿了李途年的颈窝,烫的他心里一颤一颤的。
“对不起。”李途年再一次道歉。
宋帝沉默着,渐渐止住了哭声,吸了吸鼻子。
“李途年,我们分手吧。”
这句话在整个房间绕了个圈才兜兜转转落进李途年耳朵,让李途年觉得特别不真切,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嗯?”
对上李途年愕然的眼睛,宋帝的目光比之前又决然了几分,她又说了一遍。
“李途年,我们分手吧。”
君子
李途年走了。
他终于还是问出那句话,“我在你心里到底算是个什么东西?男朋友,又或者说是床伴?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对于床伴,她的确是不需要解释那么多,她的母亲,她的脆弱,她的难过,他统统不需要了解。只要她想要时勾勾手他就来了,不想要时弃他如敝履。
宋帝这会儿比李途年还要失控,她根本没有仔细思考李途年话里蕴含的委屈和难过,那赌气般的两个字却被她记在心里。
床伴?所以在他心里她们是这种关系。
“滚,滚出去。”
李途年就真的听话的滚出去了。
他低下头的那一瞬间,宋帝竟然在那盏昏黄的床头灯光里窥到他泛红的眼尾,他在哭吗?
他的骄傲,他永远昂扬向上的自尊被她狠狠击落了。
她知道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昭下像是知道她的心情一般,突然下起了大雨。
哗!
瓢泼大雨毫无征兆的落下来,电闪雷鸣,屋檐上流水入注。
她后悔了,她后悔刚才说出的每一个字。
宋帝赤着两只脚从楼上跑下来,一头扎进大雨里。
大堂值班的酒店经理喊了好几声也没将她叫回来。
“今天这是怎么回事?一个个的都赶着去淋雨受罪。”
冰凉的大雨一寸寸唤回了她的理智,她才发现她根本没有方向,她根本不知道李途年回去哪里?
她像只在雨里迷失方向的呆鹅,只晓得一个劲儿超前冲。
鬼使神差,她跑回了和李途年刚才去的红娘酒馆,呆呆立在门口,她的勇气耗光了,无论李途年在不在里面,她都无法承受。
他在,她无法面对他。
他不在,她将彻底失去他。
“这破天气真是说下就下。”老板娘着急忙慌出来收桌子。
本想着门外摆几张桌子,入夜多赚几张钞票。现在好了,钱没赚到,桌子全泡了水。偏她那个死鬼老公这会只顾得上楼上晒的那几只羊皮鼓。
“张捷梁,你快点下来,老娘一个人搬不动。”
老板娘一只脚踏出门来,刚往大雨里望一眼呆愣住了。
“啊么么,你这阿妹这是做啥么?”
“快,快进来。”
老板娘急急忙忙撑一把伞跑下来,又拖又拽将宋帝带回店里。
“张捷梁,快拿毛巾过来。”
老板娘又朝楼上喊了一声,音调比刚才还高几度,一边帮她扑掉身上的水一边问她,“阿妹啊,你站店门口做啥呢,外头那么大的雨要淋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