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娘,玉娘,你姐姐叫什么。”
姐姐叫什么?她站在杏花雨中,隔着花瓣纷飞看到一个人影。
是谁啊?
但无所谓了。
“姐姐叫兰娘,高兰。”
高兰。
兰娘。
兰娘。
高兰坐在石头上,一下一下的磨着手中的铁杵。
她咬着牙,用尽力气,急促的喘息着,所有的念头都在这支铁杵上。
磨吧磨吧,磨成针了,就好了,一切就都好了。
她无视四周,耳边唯有铁杵和石头摩擦的声音。
不过渐渐有嘈杂的声音传来。
她一开始没在意,直到声越来越近。
“兰娘——”
兰娘。
是她的名字。
多久没有人叫过她的名字了,她都忘记她也有名字了,她只是丈夫口中的夫人,子女口中的母亲,婆婆口中的那好吃懒做的妇人,妯娌口中的好嫂嫂,妹妹口中的好姐姐——
“高兰!”
声音更清晰了。
她慢慢停下手中的铁杵,抬起头,模糊的视线中有人走过来。
身形是个女子,但看不清面容。
这是谁啊?
谁会喊她的名字呢?
是……娘吗?
随着她的念头闪过,视线里女子身上浮现栗色的衣裙,微胖的脸,脸上带着笑——
“娘!”高兰大喊一声,握着铁杵向女子扑去。
女子的怀抱柔软温暖,还有淡淡的香气,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肩头,一下又一下,那样的温柔。
高兰紧紧抱着女子,想哭又想笑,头顶上有声音再次落下来。
“兰娘,你在做什么?”
在做什么?高兰茫然了一刻,突然想起来,忙将手里的铁杵举给女子看:“娘,我在磨铁杵。”
女子俯视着她,柔声问:“磨这个做什么?”
高兰喃喃说:“磨这个,磨好了,日子就好过了。”
磨啊磨,熬啊熬,日子总能熬出头吧。
“原来是这样。”女子说,握住她的手,“那兰娘把这个也磨一磨。”
这个是什么?高兰低头看,见手中的铁杵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把刀。
刀……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磨刀,但既然娘要她这样做,她就去做。
高兰坐下来磨着这把刀,重重的,努力的,不过没有像先前那般吃力,每一次磨动,刀都有变化,刀刃越来越亮,闪耀着白光。
推出去的力没有白费,高兰也越来越兴奋,磨得也越来越快,很快她就拎着刀站起来。
“娘,磨好了。”她说,看着这把闪耀着寒光的刀。
可能是磨得太快了,兴奋褪去,人又茫然。
“然后呢?”她喃喃问,“接着磨铁杵吗?”
人总要磨点东西啊,要不然,日子怎么过?
“磨好了刀,就该去砍树了。”
砍树?高兰怔怔,眼前的娘慈爱一笑,指向四周:“你看,院子里太乱了。”
高兰的视线看去,发现入目都是灌木丛,乱乱挤满了院子。
这怎么行!家里可不能这么乱!
高兰忙拎着刀过去了,但走近发现,看起来翠绿娇嫩的枝叶,却长满了毛刺,在日光下对着她宛如狞笑。
她试探着伸手,刀软绵绵砍上去,灌木枝叶不仅丝毫未动,反而刺伤了她的手。
血滴落下来,溅在地上身上。
高兰不由捂住脸,太难看了,这太难看了,被别人看到,太丢人了。
她呜呜哭了起来。
“不怕不怕。”耳边娘的声音传来,一双手扶着她的肩头,“流血了而已,娘给你擦擦。”
娘的手擦过,血果然不见了。
高兰哽咽着看着娘。
娘看着她一笑,再次将刀递在她手里:“不怕,娘在这里陪着你呢,不怕,用力砍。”
高兰握紧了刀,对,娘在这里,娘陪着她,她什么都不怕。
她转过身,看着面前枝叶摇曳着,针刺闪闪,宛如对她发出叽叽喳喳嘲笑的灌木,一咬牙狠狠挥刀砍下去。
我让你们不听话!
我不怕刺破手,看你们怕不怕刀!
随着刀光闪过,灌木被削去一片。
……
……
碎碎的声音在耳边渐渐变大,东阳侯夫人猛地睁开眼,看到室内晨光濛濛,以及陌生的布置,一瞬间茫然,然后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忙坐起来,看向床边。
两个婢女并一个仆妇正在给薛夫人擦拭更换被褥。
“夫人醒了。”许妈妈忙过来小声说。
东阳侯夫人怔怔看着床上的薛夫人,换被褥擦洗这般的动静都没能惊醒她,依旧沉沉睡着。
“夫人,喝口茶。”许妈妈说,递来一杯茶。
东阳侯夫人接过喝了口,忽地又一笑:“我昨晚梦到姐姐了,姐姐带着我,好开心。”
第八十三章 再看
吴太医收回脉枕,示意章士林来看看。
章士林便也近前,望了望面色,又探了脉,再用针了几个穴位。
看着两个大夫都诊完了,东阳侯夫人忙问:“怎么样?”
看着东阳侯夫人期待的眼神,吴太医看了眼章士林,章士林对他摇头。
“没有好转。”吴太医说。
东阳侯夫人脸一僵,人摇晃跌倒在周景云怀里。
“夫人莫急,明日再看看。”吴太医的声音传来。
东阳侯夫人眼泪滚落,这话安慰不了她,这又过去了一天,三天后再不醒就没救了。
章士林的声音也传来“少夫人您也看看?”
东阳侯夫人心里陡然冒火气,她还看什么,除了点个香还能做什么!要起身呵斥,无奈周景云将她扶的牢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