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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白恶魔(14)

她顿了顿,又发出脑残粉的声音:“索菲亚小姐是世界上最好的哈波克拉特斯人!”

乌鸦的天灵盖快盖不住他的疑惑了:“出栏”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意思吗,是好事不成?

这孩子的语气怎么跟弟弟被重点小学录取了似的?

“哎呀,你不懂。”珍珠眼珠转了转,又转回到罐头上,“话说回来……我记得你好像不爱吃肉来着。”

乌鸦:“……”

行吧,他不爱吃甜的也不爱吃肉,就爱喝下水道味的西北风,这俩小崽子,真不愧是一个妈生的。

他没脾气地把罐头递了过去,褐发少女欢呼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个蓄谋已久的勺。

谁知才刚挖进去,就听身后炸起厉声呵斥:“珍珠!”

珍珠一哆嗦,勺掉地上了。

伯爵一脚把珍珠的塑料小勺踩碎了,劈头盖脸骂道:“你没有自己的饭吗,到处讨别人的饭?”

乌鸦也让她吓一跳——上次他在医院把罐头分给小六,伯爵也没说什么。

“起来,不要脸的东西!”伯爵踢了噤若寒蝉的少女一脚,“院里走圈去,我再听到你多嘴多舌,就割了你的舌头。”

两个年长些的女人赶紧过来拉走珍珠。

“快走,听嬷嬷的话。”

“月份大了是要少吃的,咱们跟楼上的不一样,不能长太胖,嬷嬷是为你好。”

乌鸦没明白这里面有什么忌讳,但作为共犯,还是安分地等着领自己那顿揍——他这一大早挨好几顿鞭子了,不差这两下。

谁知伯爵赶走了珍珠,看也没看他一眼,转身就走了。

乌鸦歪头凝视着她的背影,半晌,若有所思地抿了一小口肉罐头,尝了尝,又悄悄吐出来。

然后他把罐头放在一边,缩进角落,看似随意地把小臂搭在蜷起的膝盖上。

凡人不可见处,他的手指穿透时空与生死,碰到了面包。

才刚碰到面包的手,他就被她茫然杂乱的心绪淹没了。

这种情况其实也蛮常见,因为人的意识不是单线程运作,每一秒,可能都有无数念头闪过。

一般来说,被害人的遗言比较好分辨,除了“救命”就是“做鬼也不放过你”,震耳欲聋,海啸卷起的巨浪似的,比杂念高出几十米;不懂事的孩子想法简单,思绪像鼠尾粗的小溪,最后的念头像水中落叶,不管浮沉都一目了然;年老寿终正寝的人思绪平和,听来仿佛波澜不惊的大河,遗愿则如反复徘徊的小舟。

最麻烦的就是面包这种,半大不小,懂一点事、没懂全,想法很多、没想通。

她临终时的声音听着像干扰严重的收音机,全是杂音,得静下心仔细扒拉,才能翻出其中反复出现的“遗愿”。

“我想死。”

不是这个,你已经死了。

“我的小花篮还没编完……”

是这个吗?乌鸦抬头看了一眼铁栅栏上的小花篮,有人已经替面包编完了。如果是这个,这单他就接不到了。

但他等了一会儿,这念头也很快沉没,没再出现。

乌鸦不着急,耐心地等着水落石出。等大院中走圈运动的孕妇队伍第三次经过他面前时,他的小甲方才终于又有了动静。

“索菲亚……”

一声几不可闻的呼唤,乌鸦随广播音乐打拍子的脚不动了。

“索菲亚小姐……”

又出现一次,乌鸦侧耳凝神,直觉告诉他应该就是这个——

“……索菲亚小姐爱过我吗?”

啊?

乌鸦的胳膊从膝盖上滑了下去。

谁?什么?

他好像突发耳鸣,没听清里面那动词……

这时,漆黑契约出现了:“要在……小五最后去的地方,替我问索菲亚小姐……爱过……我吗?”

乌鸦:“什么地方?”

死人没有回答,只是重复了一遍遗愿,很可能是她生前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那就是浆果圈之外了。

要完成这个任务,首先乌鸦得弄明白“小五”是谁,“最后去的地方”是哪。

然后他一个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智障,得设法从浆果圈越狱——猛人伯爵都没干成这事。

更不用说越狱后,他还得把大檐帽小姐引过去,冒着崩人设的风险,替死者问出那狗血问题。

“这是一个大傻子分内的事?”他匪夷所思地想,“真扯!”

然后乌鸦将死者的手往下一扣,漆黑的契约一头扎进他手心。

干!

搅恨海、捅情天,这事不能不参加。

首先要出去,还要见到大檐帽小姐。而不管是翻墙还是挖地道越狱都不现实,有芯片,再说他这废物也干不动。

不过有问题不怕,办法总比困难多。

乌鸦来了干劲,转着脖子活动了几下,好像是要把凝成一坨的脑浆摇匀。

他深吸一口气,端起那碗肉罐头,回想着自己一早在肥雏秤上称出的体重,粗略估量了一下,把罐头吃了三分之一。

完事他文雅地用衣服擦了擦嘴,安详地靠住墙根坐稳。

“最好没估错致死量。”

不然索菲亚小姐见不到,他怕是要先下去见甲方。

那样,他就永远也不知道亲爱的“妈妈”为什么要毒死他了。

他在一群人的尖叫里失去意识,再睁眼,就看见了医院那熟悉的歪脖水管。

这回好像没做梦,他有点怅然若失,不过眨眼又乐观起来:运气不错,行动顺利。

听见动静,几颗鼠头凑了过来,查尔斯先生激动的唾沫星子喷了乌鸦一脸:“你们看,他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