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奶油疯人院(60)
拜过堂后,赵延寿向赴宴的契丹贵族轮番敬了几回酒,尤其是为首的三王爷,更是喜笑颜开,多次与他碰杯。
金樽中烈酒如鉴,很快就映出燕王的满面醉容。
隼抬起手轻轻一挥,当即有契丹族仆从上前,将不胜酒力的新郎搀扶下去。他自己却好整以暇地留在喜宴上,将酒樽晃了又晃,直至司仪官前来宣布礼成。
黄昏过后,宾客散尽。
三王爷仍在燕王府中逗留闲逛,只不过他有意避开了赵氏的自家奴仆,东拐西绕,终于从花园里翻墙进了后院。
屋中红烛高照,公主端坐在妆台前,竟似早有准备地屏退了所有侍婢。
她正盯着桌案上的两杯合卺酒微微出神,直到隼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赵延寿早已被本王安排的人塞去了书房,你今夜怕是等不到他了。”
乐嫣在月光中回过头,周身红妆虽如火,她的面色却冷白,眉眼也覆上了一层落霜。
“那三王爷又是来做什么?”
隼反手将门缓缓合上,语中带笑地反问道:“钦天监好不容易择出来的良辰吉日,本王怎舍得让你独守空房呢?”
两人的视线凝聚在彼此面容上,于静默中听取无数爱恨嗔痴的心声。
“公主,可愿与隼合卺共饮?”他走到她面前,指尖敲了敲白玉酒樽,轻佻神色中其实隐含一丝不自知的期待。
小公主倏地绽开一抹笑靥,声音轻柔如水:“阿隼,你们害死了我的三哥哥,又对我母女二人百般欺辱。你难道就不怕,我在这酒里下毒么?”
她话音刚落,隼就端起玉樽一饮而尽。他甚至带着挑衅将樽口朝下,慢悠悠地颠了又颠。
乐嫣顿时红了眼眶,竟也不知是气极,还是恨极。可阿隼凑近去亲吻她的时候,她却还是将双臂揽上他的肩头。
醉意弥漫于红帐之间,烛火、纱幔同时摇曳。
今夜她本该是燕王的新妇,却与并非自己夫婿之人共度了一个放纵至极的洞房花烛夜。
天将明时,隼勒住怀中人的纤腰,仿佛要在他的小公主身上留下永恒烙印,所以必须用尽所有力气来证明爱意。
“我绝不会让赵延寿靠近你。”他在离去之前,只轻声留下这句话。
李乐嫣将自己埋进锦被里面,假装听不到。却在阿隼起身时,抬手拉了一下他的衣袖。
帐中光线极暗,即便看不清对方的脸,她也知道,彻夜缱绻之后的分离一定会让他真正感到“舍不得”。
果然,隼立即俯身紧紧抱住她。
“昨夜,乐嫣等的人……并非燕王。”
“我知道。”他轻抚着她的后背,柔腻触感令他更加心神荡漾。
——“不,你不知道。”小公主心想。
“阿隼,我曾发誓,一定要为三哥哥复仇。”
“我会杀死你,在你真正爱上我的时候。”
第50章 分鸾别鹤心如膏火夜自煎
永安王妃(壹)
同光二年腊月,契丹南侵。
宣武军节度使李嗣源的诸多女眷,于战乱中被劫掠至幽州瓦桥关,其中年纪最小的十六娘子不过及笄。
天成元年四月,李嗣源在洛阳称帝,是为后唐明宗。
自此七年间,明宗第三女嫁石敬瑭,封永宁公主。第十三女嫁赵延寿,封兴平公主。义子李从珂晋封潞王。
从蓟北归来的第十六女则被封为——
永安公主。
李乐嫣用了两年时间,才走完幽州与洛阳之间的千里风霜。
那日春雨迷濛,率兵出城迎她仪仗的,是李氏宗室亲眷称为“二十三郎”的李从珂。
随行婢女挽起车帘,永安公主露出半边清丽面容,俯首行礼时身姿纤弱,如一支风中摇曳的白玉牡丹。
“潞王殿下。”她轻声唤道。
“乐嫣,你怎么不唤我‘三哥哥’了?”
小公主被问得怔住,很久才勉强笑了笑。
直到后来,潞王在宫人口中听到幺妹深夜梦魇时的一句“阿隼”,他终于明白,自己那日的讶然,其实愚蠢得近乎自作多情。
*
“王兄,你瞧,这是永安新绣的鸾与鹤。”
李乐嫣坐在西宫后苑的梨树下,双手捧着一条帕子,笑吟吟地举到潞王面前。
他负手而立,瞥了那帕子一眼,神色淡淡:“乐嫣的女红有些生疏了。”
更多时候,李从珂只留意到这个十六妹指间本不该有的薄茧——到底是何人,曾教她挽弓射箭?
从同光二年的冬日到天成元年的暮春,这段光阴已足够留下太多心事与伤痕。
关于乐嫣南归之前的一切,他从不细问,却说起了幽州以北近来的战事。
“上月壬申日,契丹大乱,泰宁王耶律察割死无全尸,耶律稍左臂为流矢所伤。”
提及后者时,李从珂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幺妹。她垂着眼,长睫如羽遮掩了所有情绪,看起来仿佛很平静。
“密信上还说,正是耶律稍与寿安王耶律述律合谋,诱杀了泰宁王。”
“这绝无可能!耶律述律残暴不仁,只有耶律娄国才会与这种人狼狈为奸!”
李乐嫣几乎是脱口而出。
看似无一字说到耶律稍,实则字字都在为此人辩护。
“确实,是孤记错了。”潞王勾起唇,显然是在冷笑,“手刃泰宁王之人,确实是耶律娄国,而非那……永安王。”
“永安王?”李乐嫣低下头,声音中有难以察觉的轻颤。
“这是耶律稍亲自向辽国主求来的封号。听闻在此之前,契丹人只称他为‘三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