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上卿(116)
休息了半个时辰后,楚萧上马继续前行,跑马比坐车痛快,于是把李顺德扔在马车,自己则和御林军赛起了马。
一直到天快黑时,楚萧才放慢了速度,准备往城里走,跑了一天,马也要休息,他也累了。
走了几步后,楚萧突然勒住了马,示意众人警戒起来,御林军立马将楚萧保护在中间,几个人往前去查看情况。
楚萧并非惧怕遭遇刺客,但此时天色已渐沉,加之马蹄声急促,间或还伴有低沉声响,谨慎行事方为上策。
李顺德下车也前去查看,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匆匆跑来。
“怎么回事?”
“皇上……是……是顾公子!”
话音刚落,楚萧已经骑马离开了,马蹄溅起雪花全部落在了李顺德身上。
李顺德:“……”
楚萧尚未行远,便瞥见一人身着青衣,外披白大氅,端坐在马背上。他立刻飞身下马,疾步向前,将那在马背上晃动不稳的顾星舒稳稳地抱了下来。
“谁让他骑马的!”
身后跟着几个孩子以及黄太医都不说话,看样子根本阻挡不了顾星舒骑马,索性都不说话,也不解释。
“为何不问我?”
顾星舒气息尚存微喘,其睫毛已挂满冰雪,随着眼帘轻启轻合,晶莹闪烁。他蜷缩在楚萧温暖的怀抱中,身躯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匆忙之间,衣衫未厚,寒意逼人,眼见着步伐跟愈发不上,唯有骑马继续前行。
自重生以来,他未曾跨骑过战马,今日驱使过快,急于追上楚萧,无奈对方速度犹如脱缰之马,一路疾驰不停,至此,他双腿已是颤抖不已。
“皇上既然给了我十天时间考虑,为何走时却不问我了?”顾星舒语气冰冷,睫毛也带上了冰霜,通红的眼睛盯着楚萧问他,“为什么不问我?”
“……怕你不跟朕回去。”楚萧握紧了手,低声说,“朕不想让你难过,朕给不了你自由洒脱的生活。”
“皇上不是怕,是不信任我。”顾星舒用力全力推开他,忍着难受说,“今日三郎只想问一句,皇上对我说的话,还作数吗?”
楚萧内心纷繁杂乱,顾星舒的突然出现,是他始料未及的。然而,此时此刻,他就站在他的面前,目光如炬地质问着他,反倒让他自己迟疑了起来。
那天,顾星舒向他描述了他渴望的生活——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地度过每一天。但这样的生活,楚萧无法给予,他无法再次忍受顾星舒离他而去。
因此,除了放手,他还能有何选择?
顾星舒见他不答,后退两步,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来:“我知道了,皇上慢走。”
言尽于此,随着话语的落幕,转身的瞬间,一颗滚烫的泪珠沿着面颊悄然滑落。
它似乎承载了所有的不舍与无奈,就像夜空中最后一颗坠落的流星,带着无尽的光芒和遗憾,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之中。
罢了,顾星舒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彻底死心了,他们本就属于不同的世界,就像两条平行线,永远无法交汇。
他们的人生轨迹,从一开始就是两条永不相交的线,哪怕重生归来,依旧有无法逾越的鸿沟。
又何苦强求彼此相融,就像试图将海水与火焰融合,最终只会是两败俱伤,徒增更多的痛苦与遗憾。
不如就此放手,让各自在自己的世界里,找到属于自己的宁静与幸福。
楚萧疾步流星,未顾旁人目光,蓦地伸手将顾星舒的胳膊轻轻一拉,紧紧搂入了自己的怀抱。
众人:“……”
顺藤赶紧捂住了摸瓜的眼睛,摸瓜再捂住巴雅的,巴雅捂住了春竹的,黄太医又捂住了顺藤的,随后把自己眼睛也蒙住。
而御林军早已转身背对着楚萧与顾星舒。
“你可想好了,今日跟朕回去了。”楚萧心似被锋刃切割,紧紧地将怀中之人拥入怀抱,“朕可不会像今日那样,随便放你走。”
顾星舒将头埋在他的肩膀上,没回应。
“小舒,跟朕回去吧。”楚萧低声哽咽道,“好不好?朕答应你,一定好好爱你,虽然朕给不了你自由洒脱,可朕永远会尊重你。”
顾星舒疲惫至极,已然无法言语,此刻他的喉咙仿佛被重重封锁,除了泪水横飞,竟是一语难言。
他坦诚自己心中依然挚爱楚萧,同时亦难掩对楚萧不告而别的不满。他曾期待着与楚萧共返故里,然而事与愿违,最终却只能是他亲自前来问责。
“小舒?小舒!”
顾星舒想骂他一句,又或者想回他一句“我想好了”,可话还没出口,他已经感觉到了已经体力透支,在楚萧怀里晕了过去。
楚萧连忙抱起人往马车方向走,看也没看身后的几个。
“你们几个给我滚过来!”
确实,如今顾星舒须得被精心供奉,呵护备至,即便是轻轻一喷嚏,亦或是随意一伸展,皆恐惊扰了公子的贵体。
顾星舒不听劝非要骑马,又着急怕赶不上楚萧,所以晌午至今都没休息,只是匆匆吃了一点干粮便继续赶路了。
因此这一次,高热持续不下,顾星舒更是几度痉挛,让孩子们惊恐地低声啜泣。面对这紧急状况,黄从世宛如悬于刀尖之上,全力以赴,运用平生所学,竭力为顾星舒退烧。
马车上准备的药不多,好在已经进了城,黄从世吩咐几个人去抓药,自己跟着楚萧进了客栈。
“这次发烧比上次还厉害,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楚萧在床前来回走动,“高烧也会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