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昭书(43)
如今自食苦果又何止无物可用这一事
清琅一事又何尝不是她太过自傲的苦果
一只来路不详的孱弱狐貍,便是她养在青玉殿一万年又如何
凭她之力还能被她亲手养的狐貍伤害不成
这样隐秘的自傲种下如今的苦果,她应当自己承受。
熄昭拖着自己残破的身体向青玉殿走去。
往日好像抬腿便能到的青玉殿,今日不论如何好似都走不到尽头。
熄昭在力竭之前终于到了殿门前,她向二楼的千昙阁走去。
没有天火支撑玄玉炉早已熄灭,此刻那鼎玄色的铸剑炉正沉静如水地立在房中。
掉在地上还未来得及捡起的辕金剑如今不见了踪影。
熄昭再也无暇顾及那柄用来庆贺炽也继位的长剑。
此刻她甚至没有能力为这一切留下一封书信作为解释。
她太痛了,熄昭能清楚地感知到自己体内流失的体温,或许还来不来及将玄玉炉放入她的体内,她就会死去。
熄昭再也没有力气,靠坐在玄玉炉一侧,抬手用仅剩的灵力将玄玉炉收成灵玉之骨一般大小。
她感受着手中玄玉炉细腻莹润的触感,迟疑了片刻,还是摸到了自己伤口处,将玄玉炉生生按进了自己的心口之上。
玄玉炉代替灵玉之骨放在心头时,疼得熄昭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经历六十四天的飞升雷劫,她早都疼的麻木了,可此刻她还是觉得钻心得疼。
疼得她直冒冷汗。
熄昭真想就这么躺下再也不用起来。
可她不能,该死得不该是她。
她同清琅相处这一万年付出的真心不该被辜负。
辜负真心的才是该死的那个。
熄昭忍着痛坐了起来,用已经发麻的身体在经脉里运转了一周灵力。
灵力在经脉内可以运转,放在心口上的玄玉炉竟也勉强可以吐纳灵气。
六界之中有灵气纯厚之地,也有灵气稀薄之地,狄山所聚灵气不算稀薄,若是平常修炼算得上是好去处,可如今熄昭身负重伤灵玉之骨被挖,若不寻一处灵力精纯之地怕是无法撑起她所需的灵气。
灵气精纯之地。
六界灵力精纯之地还有何处能比得上灵韵之海
只可惜,她是灵韵之海所诞最后一位上古神族,自她之后灵韵之海便不断衰弱直至枯竭。
天界南境只留灵韵之海的石碑立在原地,再不见往日灵韵之海。
今时六界中在说灵力精纯之地,六界众只会提到一处。
南海雪原。
二十四
南海雪原,六界极南之地,终年不化的雪原,极寒的气温,六界中并非没有生灵想借此地用以加速修炼的,只是几乎没有成功者。
熄昭思及此处,忍不住笑得更加厉害。
离朱一族血脉中带的天火让他们生来便畏惧天寒之物,而如今她只能去极寒之地才能换回一线生机。
熄昭拖着麻木的身体喘息着靠到墙边,她把背紧贴在墙上以此借力撑住自己。
熄昭一边喘息一边听着打落在窗上雨水的声音,待到雨声渐小,她才支撑着起来。
她的双手撑在窗边,透过模糊的雨幕朝窗外看,软翠池中满塘的莲花出现在灰暗的雨幕下。
已是深秋,一池的莲花早都开败了,大雨冲刷着凋败的莲花,将那些本就已经枯黄的枝叶在雨中冲散,流向池中也随雨水流走。
熄昭看着散落满池的败莲和被暴雨打坏的黄叶,回想起自己上一次所见的莲池。
一池生机澎拜的莲池在落日的余晖中被镀上一层金边。
往日生机勃勃的莲池,在一场暴雨过后变得破败不堪。
熄昭看着眼前的景象,垂下眼眸,原来开了万年的莲池,只一场大雨就能让它如此破败不堪。
“那之后,我去了南海雪原待了两万年,虽没恢复全部灵力,但好在保住了一条命,也算恢复了几成灵力,南俞怕我回到六界中灵力修为的异样被旁的人发发觉会使我置身于危险中,在我离开南海雪原前,赠予我一支它的长羽,替我遮掩灵力修为这才直至今日我都还平安无事。”
长留园中已见微光,高悬的明月不知何时已然消失。
往日的剜心之痛,如今不过一夜就能讲清楚明白。
熄昭活音落下,长留园中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烛川只觉得自己胸腔发冷,万千思绪堵在喉中,却不知说出哪一句最合适。
她渡飞升雷劫时他每一日都在长留园中听她的雷声,天雷每劈下一次,他便多一分去狄山的冲动。
只是想起青玉殿那只用敌意的眼神打量他的狐貍,他便又把这冲动按下。
她已经有了一只狐貍,不需要他的打扰。
他就这么站在长留园听了六十四日,直到最后一声雷响落下,直到她在没有出现,直到现在他追悔莫及。
熄昭的故事讲完了。
消失的两万年,在南海雪原的两万年被她一句带过,修炼的苦楚,没有灵玉之骨的剧痛,身负天火却被迫在极寒之地修炼时要克服的种种艰难她只字未提,只一句带过。
熄昭听见烛川低沉略带喑哑的声音开口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