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流光(114)
“为什么?”
——为什么会感谢我?
牧平也看到她茫然又无措的样子,拉起她的手声音温柔又怜爱:“崔夫人说你会懂的,自无名寺初见,她知道你是会懂她的人。”
薛容玦仍是脑袋发懵,她感觉到有一股清香将她包裹,她知道这是牧平也的怀抱,只是她的思绪不由得又回到了那日的清心堂。
崔夫人清淡的声音似乎仍然萦绕在耳边。
——我想要什么自会去争取。
——人生漫长,足堪反覆。
——没有这种如果,毕竟往事不可追。
“往事不可追,来者犹可忆。①”
事到如今,她没有往事可追,没有来者可忆,也许死亡反而是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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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
薛容玦被茵陈的声音拉回了现实,定了定神道:“我也不知这是什么,崔夫人只说让交给你。
“许是你与夫人投缘,她惦念你过得不好给你留了一些傍身之物。”
茵陈沉默地打开了木盒,木盒里并非薛容玦以为的金银财宝,只是一个有些年头的玉佩。薛容玦离得有些远,玉佩拿在茵陈手中她没能看清楚玉佩的雕刻,但她注意到木盒中似乎还有些东西。
“那是信么?”
茵陈收起了玉佩,从木盒中拿出了信。
说是信也不准确,只是一张纸,上面写了寥寥几句话。
薛容玦看茵陈神色有些黯淡,试探着问:“难道是夫人交代了什么令你为难之事?”
“不是的,”茵陈摇了摇头,笑容也有些惨淡,“夫人只是说与我投缘赠我一枚玉佩。”
“我只是有些不解,夫人如此通透的人,可曾有过半分后悔?”
——是,这是我为数不多的后悔。
薛容玦长长叹了一口气,垂下了眼睫掩盖了所有的情绪,声音有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也许有。”
莺啼有泪(四)
薛容玦前阵子在宫中为薛皇后侍疾, 茵陈制的安神香果真有用,薛皇后睡得安稳了不少,加上汤药身子也渐渐好了起来, 薛容玦才得以归家清休几日。
薛容玦此刻正坐在自家湖心亭上赏春光只见周俞安面色严肃地从远处走来,薛容玦觉得有些奇怪。
周俞安成日里不是在练功便是在看兵书,鲜少能在除了饭桌外的地方看到他。薛容玦正欲笑着开口可看到周俞安严肃的面容忽然想到她这些日子在宫中侍疾,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阿玦, 北蛮来袭了。”
不知为何,明明是早就知晓的事情可她仍觉得心内惶惶忙起身问道:“是父亲领兵吗?”
“是,三日后我随姑丈一同出征,”周俞安点点头, 看着她紧张的样子安慰道,“不必担心, 姑丈领兵自然没有问题。”
她强自按压下心中的不安:“……北蛮呢?何人率军?”
“是出连雍。”
出连雍,薛容玦知道这个名字, 北蛮的下一任国君。
北蛮国姓出连,出连雍是如今北蛮国君一母同胞的亲弟, 其人治国颇有手腕。盛朝最终的破败离不开他曾为北蛮奠定的基础。
只是史书记载此战役率军者却并非出连雍。
怎么会这样呢?
——难道我就像那枚被投入湖中的石子,只是这涟漪如今涤荡到了北蛮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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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树悄悄冒出了芽儿, 青草也都破土而出为山野染上绿意。
护国寺建在高山之巅, 红墙琉璃瓦与这蓝天绿草交相辉映,自成一体。
主殿内,一位身着青衣的少女虔诚地跪在佛祖面前, 肤白胜雪却唇色淡淡, 双手合十与悲天悯人的佛祖对视。
薛容玦轻闭双眼, 俯下身去心中默念。
——唯愿父兄此去平安,战事顺利, 早日归来。
一叩、再叩、复叩。
空寂的大殿只有似有若无的风回应着她。
护国寺为皇家寺院本不允闲杂人等随意进出,薛容玦得知消息后立刻进宫求得薛皇后许可来为父兄求平安符。
护国寺护一国安宁永乐,想来也能护得父兄平安顺利。
“安乐?你怎么来了?”盛璐沅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竹筠扶着薛容玦起身,她向盛璐沅行了一个拂裙礼:“参见公主殿下。”盛璐沅轻轻抬手示意她不必见外,薛容玦这才看到盛璐沅穿着简单仅一袭白衣不施粉黛,她长得和崔棠很像,往日里常见她们母女均是一袭宫装并浓妆艳艳。如今乍一见盛璐沅艳丽的面庞褪去浓妆,真真是淡妆浓抹总相宜。她眼眸清亮人看起来也轻松自在许多,衣角还有些泥土。
盛璐沅看到她的目光在自己的裙摆笑了笑:“成日里除了诵经也无事可干,春日到了,便随着师傅们一起侍弄些花草,也别有一番意趣。”
薛容玦点了点头:“公主的气色很好,看来在此受益良多。”
“在此处心静无忧,自然气色红润,”盛璐沅带着她朝自己的院落行去,“你今日怎么来了?可是皇后娘娘有何训示?”
“未曾,”薛容玦轻轻摇了摇头,“父兄不日出征,安乐前来护国寺为父兄求平安。”
盛璐沅却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本宫说怎么这几日都不见裴枫,原来是因此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