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藏犯(3)

透过现象分析本质，解释根源寻求内心的释怀，是哈里斯作为心理医生开导病患的惯用方式，可时常做别人的上帝，当自己有问题，却对这些手段有了防御。哈里斯走到落地玻璃前，看着以自己名字命名的柏森·哈里斯会议中心，不由得想起过去 5 年的种种经历。

5 年前，哈里斯提议成立一个汇集全球医疗病历的数据库，而且要把这个数据库融合到最先进的新媒体会议中心里，让全世界的医学院以及医院可以随时通过互联网连线展开学术交流。由于哈里斯既是柏林医科大学的心理学教授，也是德国最着名脑外科专家，在医学界有着强大的影响力，柏林医科大学的董事会对这次提议给予大量的人力、物力支持。

就在两年前，柏森·哈里斯会议中心正式落成。它由一个废弃 70 多年的实验楼改建，据说二战时期，这里是隶属纳粹的研究基地。在柏林会战前，曾经发生过一场大火，大部分的研究员都罹难，研究设备和资料全部被烧毁。柏林沦陷后，它就一直处于封锁状态。即便 1990 年德国再次统一，依旧被人遗忘。

时至今日，研究基地的研究内容仍是一个谜。

要不是哈里斯坚持用这座实验楼改建，或许它到现在都未必能进入人们的视野。不过没人会想到哈里斯提议另有目的，而他的家族与这座实验楼有着非一般的羁绊 。

会议中心内，哈里斯博士如英国绅士般笔挺地站在演讲台上，对于一个 70 多岁的老头来说，他的体格保持得非常好，不熟悉的人只能从他头上的白发估摸他真实的年龄。

“今天整个柏林都浸在百年难得一遇的暴雨之中。如果我们在美国，或许昨天晚上，大家就会收到取消演讲的邮件。可我们是德国人，计划好的事绝对是风雨不改，即便划船也会按时过来！”

多年的演讲经验，让他深知如何利用环境引入话题，也非常清楚怎么说，才会活跃现场气氛。台下传来一阵欢笑声，紧接着是一阵掌声。

哈里斯扫视着整个会场，人头涌涌，1000 多个位置座无虚席，就连两旁的通道也是人山人海，水泄不通。在场的观众除了医科大学的学生，还有不少医生。这种场面对哈里斯来说是常态，无论是医学院授课，还是公开演讲，从来缺少的都只是一席站立之地。

“你们是否想过，是什么让我们对计划如此执着，是从小的教育，是恪守秩序的传统，还是潜藏在德国人血统中的强迫症？” 掌声的回响过后，哈里斯继续说道。

又是一阵笑声。

哈里斯习惯性地看向会议中心最前排的一个空座椅，内心泛起一阵悲凉。就在他满心怀念地沉浸在那个无法取代的位置时，一双带着杀意的眼睛，也在人群中注视着他。

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今天的演讲有着非凡的意义，他必须通过这种方式给天生上完最后一次课。于是他强挤出一丝微笑，继续说道：“归根结底，这一切恪守原则的行为都是心理暗示作祟。心理暗示，你们早在大学一年级就已经学过。可我今天讲的，学校永远不会教你们！我的讲题是——如何利用心理暗示杀人！”

场内一片哗然。大家都非常清楚，哈里斯把“医生只能救人”奉为信仰，可现在他居然公开教杀人？！

一个迟到的小女生趁着场内躁动还在蔓延，死命地挤进通道上密密麻麻的人群里，奋力前排蹿。她疑惑为何有个那么好的位置，居然没人坐。正当她走向最前排的空位置时，被站在走道边一个男生制止。

“请等一下，你要过去坐下？”男生问。

“不可以吗？”小女生感到奇怪。

“你第一次听哈里斯博士的演讲？”男生打量着一下小女生的装扮，估计刚入学没多久。

“嗯，怎么了？那个位置不能坐吗？”

“那是哈里斯太太的专属位置，博士的演讲她必定出席，所以大家都自觉地把那个位置留出来！”

“可现在是空的，她今天没来吗？”

“去年，她遇到入室抢劫，被杀死了！”

暴雨持续了一整天，毫无示弱的表现，街道上的积水让这个以百年排水工程骄傲的城市低头。路上的车辆无法行驶，消防员只能淌水救援，不断有伤患通过皮划艇送到夏特林医院的急诊中心。

“曼琳娜主任究竟去哪了？现在已经是黑色警报！消防局来电话，还有 23 个伤者在送过来的途中，估计 10 分钟后就到！”急诊科的护士长卡罗特站在急诊中心接待处，捂着电话通朝急救区大喊。

“她好像去了院长室！”急救区一名在帮病人缝合的男医生答道。

院长室内传来一声怒吼。

“如果病人死在手术台上，医生就要被审查委员会调查，那所有的外科医生都会转行，包括我！”

急诊中心主管曼琳娜气愤地把审查委员下发的调查表扔在汉斯院长的办公台上。 曼琳娜是整个医院唯一敢与汉斯院长叫板的人，她曾经是哈里斯博士脑外科团队的首席医生，工作能力超强，急诊中心在她的带领下连续几年成为全德国第一急诊。

“曼琳娜,请冷静！你知道的，死的那个人身份特殊！”汉斯院长面对曼琳娜的气焰，保持着容忍的态度。

“一个杀人犯？因为那个人杀死哈里斯博士的太太，而天生是哈里斯的儿子，所以他死在手术台上就认定是天生故意为之？见鬼去吧！”可曼琳娜并没有见好就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