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挤的巢(22)
他将双腿伸出围栏,在高空中轻轻晃动。
我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他缓缓将手机在身侧放下,抬头望着天空,深深吸气。
我脑袋里响起黎鹤的声音:“我是不会避讳说爱啊恨啊喜欢啊之类的事情的。我爱吴明远,爱的就是他比我更懂得如何生活,但又时常流露出一种天真和脆弱。”
这种算是怪癖吗?
其实我是不太理解这样的兴趣的。
但在此时此刻,望着大片空白天幕下,衣角和发梢不断被风翻起的男人的背影,我确实多少感受到了黎鹤所说的吴明远身上的某种魅力。
我小心翼翼,一步步走到了距离他不到一臂的位置。
随即我扑上去用一条手臂搂紧吴明远的腰,另一条手臂穿过胸前箍住他的两臂,猛地将他朝后拉过来。
吴明远毕竟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为了把他顺利拖下围栏,我可以说是把爆发力量和自己的体重都用到极致,整个人抱着吴明远滚在地上。
事情发生得很快,他大概也有点儿蒙了,压在我身上好半天没动静。
不挣扎就好。我这么想着,松了口气,但仍然不敢松懈,紧紧箍着他。
“啊,卢警官?”
吴明远扭头看了看我,把身体朝侧边挪动了一些。我被压住半边的肺总算得到解放。
我立刻坐起来,改为用膝盖压住他。
“你不要冲动!男子汉大丈夫就这么想不开?你女朋友还在接受审讯,你倒好,临阵脱逃啊?”
他的左腕上有伤,血水在刚才的动作中被抹得到处都是。
血珠还在涌出来,顺着他略显苍白的皮肤流到指尖,滴落下去。
尽管触目惊心,不过我能确定伤口没有触及腕部大动脉。
我没穿警服也没带手铐,为了确保控制住他,我扯开腰带捆住他的手臂。
——幸好今天穿了一条有弹性的帆布绳细腰带,还挺适合绑人的。
吴明远看着我一阵快速操作,没什么挣扎,片刻后似乎是反应过来,笑了:“没关系的,卢警官……我不会跳了。”
“真的?”
“嗯。”
我试探性地松开膝盖,他顺从地坐起身。
“总之先止血,我带你去医院。”我想起自己穿着运动背心,于是把外面的短袖脱下来,在他的手腕上捆了几圈堵住伤口。
“把你的衣服弄脏了,这怎么好意思……”
吴明远皮肤冰凉,说话缓慢,精神有些恍惚,但仍然非常得体地表现出各种正常反应。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臂上紧紧缠绕的腰带,征求我的意见:“可以取掉吗?”
“进楼道就给你取掉。”
站在他身后,推着他离开天台,走到楼道内,我终于放松下来。
我解开吴明远身上的腰带,给同事发了消息:“警情解除。目前没问题了,我先带他去医院,之后到警局报备。”
我从楼道窗口朝下望了望。
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消防和公安的人还没到——正是上下班高峰期,绸州市一向堵车严重。
倒也好,不需要麻烦出动其他部门了。
我带着吴明远从 18 幢楼的侧边消防通道溜出去,穿过破损的至今还没有修理的小区围栏,走到外面马路上。
这条路是小路,比较安静,没什么人,但打车也麻烦。
我带着吴明远朝大路走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一辆车子开过来。
车型很眼熟,我下意识眯了眯眼睛看车牌号——
认出来了,是梁具福的车。
我赶忙挥手。
那辆车掉了个头在我们旁边停下。
降下车窗露出脸来的却不是梁具福,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
“去医院吗?快上车吧。”她盯着吴明远,显然认出了他。
-
我和吴明远坐在后座。
我通过后视镜看着那个女人。
她戴眼镜,未施粉黛,似乎头发也没梳理,但看着仍然有种一丝不茍的气质。发际线很靠下,额角毛茸茸的,眉毛也很黑浓,显得严肃而紧张——
我总觉得自己在哪儿见到过她,或许是照片。
总之并不是通过梁具福见过。
但我按照逻辑推理,开口问道:“您是……梁具福的夫人?”
她透过后视镜看了我一眼。
“是呀,”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她有一丝犹疑,“老福他让我过来看看。”
“福哥不方便来?”
“……对。家里有点事他在忙。”
“您过来这么快,正好在附近吗?”我承认这算是职业病,总想把来龙去脉问询出来。
“老家在这附近,对这块的路比较熟悉。”
“难怪。这个点儿开车过来真的堵,大车就更不好开了。”
毕竟吴明远在场,我也不太好和梁具福的夫人多聊。
我朝外看着小路两侧的住宅区和公园。
老城区的城市规划跟不上时代进步,有许多只能勉强容纳两车交汇的小路,如今为了方便停车,许多公园也开辟出停车位。只是可惜了原本造景精致的绿化设计……
提到停车,脑海里的机关被撬动,开始自动处理之前正在进行的工作:
周边公园新开辟的停车场,都是会记录车牌号的自动道闸门禁系统。周围的小路则因为太狭窄,会挡住对向车交汇而不方便停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