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挤的巢(49)
乐乐暂时去不了学校,我和吴明远又有工作,所以把他托给宝楠姐照顾了很多天。
之后我就去参加音乐节了。
从音乐节回来以后的一切都发生得混乱快速,我太醉、太困,我不相信,这些所有的一切都像虚假的,像荒诞剧……
我记忆里关于乐乐最后的清晰的画面,还是我出发前的那天,乐乐与吴明远互相道歉,暂时和解了——这对父子胳膊挨着胳膊坐在沙发上,祝我演出顺利。
弯起眼睛笑着,英俊可爱,仿佛一张照相馆里才会有的幸福的相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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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遇到乐乐之前,我从来没有和一个孩子长时间相处过。
我是家里的独生女,和亲戚往来也不多,没有关系亲近的妹妹弟弟。
所以他经常让我想起自己的童年。
在我关于童年的模糊记忆里,我似乎也杀死过小动物。
那是一只青蛙。
我想起来了——乐乐也杀死过青蛙。
春天的时候,我和吴明远带着乐乐去看桃花,在水洼里抓了六七只蝌蚪。
“老师说蝌蚪会变成青蛙,是怎么变的呢?”乐乐充满好奇。
于是我带着乐乐去买了一只玻璃缸,买了鱼饲料,把这几只蝌蚪养起来。
蝌蚪慢慢长大了,很瘦小,但是努力长出了细细的腿。
留到最后的那只成功蜕掉尾巴,变成了一只青褐色的小青蛙。
“乐乐,你给小青蛙喂食了吗?”
“喂了。”
乐乐的眼睛又亮又大,透过那片为了防止青蛙跳出来而盖在鱼缸上的铁丝网,专注地看着浸泡在水层中呼吸的青蛙。
“乐乐,记得给小蛙喂吃的。”
“嗯,我会喂的。”
乐乐蹲在玻璃缸边看。
“乐乐……”
一周后,我忙完了参加绘画比赛的事,终于有闲情逸致打理自己和家里。我看到乐乐蹲在鱼缸边,就也饶有兴致地过去,想看看从蝌蚪坚持成长为青蛙的小家伙怎么样了——
我发现它已经死了。
很瘦很瘦,薄得变成近乎透明的一片。黏在干涸的卵石上。
我打开装鱼食的罐子看,感觉里面的饲料和我上一次喂蛙时看到的一样多。
“乐乐……小青蛙死了?”
“嗯。死了。”
“你每天都来看它,没有给它加水喂食吗?”
“我每天都来看它。它每天都在变得越来越小,慢吞吞的皱巴巴的,很有趣呢!”
29 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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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陈悦心。我带着吕依桐,依据最新进展对嫌疑人黎鹤展开新一轮问询。
这一次,黎鹤终于开始讲述他们生活中不堪的一面。
吴明远主张黎鹤要为吴玖乐的坠楼负责,而黎鹤则坚持自己对当晚以及之后所有事毫不知情。因此二人在叙述时的角度是十分不同的。
然而由于吴明远那边暴露出了“违背父职”乃至违法犯罪嫌疑的拍摄事件,黎鹤与她的律师改变辩护策略的可能变大了。
现在,黎鹤正在讲述那个孩子吴玖乐的事。
她和吴明远说话都很有诗意,太过文学性,以至于有时候让人觉得失真。
她讲到乐乐故意把一只青蛙养死。
“你到底是在说他,还是在说你自己?”吕依桐忽然开口问。
我看向吕依桐。
吕依桐意识到自己失言,皱起眉低下头。
黎鹤果然被激怒了,她迅速反呛道:“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们这些做检察官的,从小道德感规训拉满,从来不捉蝴蝶捏蜻蜓,不打苍蝇拍蚊子?”
回到检察院后,我问吕依桐当时为什么要那样说。
她那句提问打断了黎鹤的陈述,导致黎鹤不再吐露细节,重新挂上挑衅的皮。
“肯定有理由吧?应该不是单纯因为你个人对嫌疑人的好恶?”
吕依桐显得犹豫。
我注意到她最近把头发留长了些,在耳朵边上别了个她之前没佩戴过的精致发卡。
她摸摸鬓发,手指滑过那只发卡,又顿了顿,才斟酌着开口:“是因为卢靖芠警官跟我提起了一个她的……猜想。”
“卢警官?”一个意外的名字。
“之前对接材料,发现我们还挺聊得来的,现在和她偶尔会一起吃个饭聊聊天。”她补充道,“是朋友。”
这我倒是没想到。看不出吕依桐还会主动经营与刑侦科那边的关系。
——与此同时,我的脑海里浮现出梁具福。
“卢警官的‘猜想’是什么?”我问。
“说来话长……陈姐,你应该记得黎鹤的档案里提到过,她母亲在她七岁的时候就过世了。在那之后,她的父亲没有再婚。”
我们走到会议室里坐下来。
背阴处的房间里,淡淡的霉味一年四季从不消散。我泡了茶捧在手里取暖。
“卢警官找到了一位为黎家工作十多年的家政阿姨。根据那个阿姨所说,黎鹤的父亲后来有过不少情人。其中有一个曾经入住黎家,后来还有两个住在附近街区,阿姨有时候会被叫过去帮忙。”
“黎鹤的父亲同时有这么多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