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面游戏(136)CP



裴重舟没有吭声，闭上眼睛装死。

“以前在福利院里，我最想去的地方就是海边。”

青年声音十分干净。

“之前镜面交易所给的那张游轮船票倒是满足了我的一桩心愿，只是可惜当时满脑子都是怎么通过游戏，也没有机会好好享受。”

裴重舟:“你很喜欢大海?”

旭爻摇头:“也不能说是喜欢吧，更多的是一种向往。湛蓝的海水、柔软的沙滩，时不时从沙滩内冒出来的小螃蟹……”

大概是这个空间的主人有所想，裴重舟感觉自己的屁股被什么东西用钳子夹了一下。

裴重舟:?

“太自由了，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可以，可以自由自在地躺在沙滩上晒太阳，堆城堡——故事书里都是那么写的。”旭爻眨了眨眼，“这些书中所描绘的一切都太美好了，会忍不住地想象真正去到海边自己究竟会去做什么，是去沙滩上抓螃蟹，还是一个人静静地看日落。”

头顶的太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下落，从海平线处泛起红霞，染红了整片天。

温柔的海风拂过裴重舟脸颊，吹散了眼前细碎的发丝，露出那双旭爻多次注视到失神地灰蓝色眸子。

“你饿了吗?”

旭爻突兀地询问。

裴重舟挑眉，“不饿，你继续。”

“不饿的话，听我讲个故事吧。”旭爻顿了顿，抬眼和裴重舟对视，“不是什么美好的童话故事，在这种漂亮的地方说这个还有点破坏气氛……还是算了吧。”

“气氛恰到好处。”裴重舟唇角略弯，用满是笑意地眼眸看着旭爻，“其实也没必要顾及什么气氛，只要是你说的，我都想听。”

旭爻手上力度没控制住，把裴重舟身上好不容易堆起来的沙按塌了一角。

“现在想起来那不过是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以大人眼光来看的话。”

*

从记事起他就已经被福利院的人收养了。他没有任何关于父母的记忆，也不知道自己是谁。据福利院院长所说，他是被遗弃在福利院门口的。

被谁遗弃?除了他的父母，大概也不会有其他人了。

福利院院长姓南，旭爻随他姓，那是个表面随和文雅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

福利院内收养的孩子有三十多个，旭爻的年龄不算小，比他小的还有五六个，是他的弟弟妹妹们。旭爻年少时就聪慧，老师讲过的东西他基本上听一遍就能记住，有时候老师忙不过来时也会拜托他看管一下年纪小的孩子。

嫉妒和撒谎并不少见，特别是在他们这群从小就缺乏家长关爱的孤儿中。老师的注意的关心显得格外珍贵。

旭爻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聪慧伶俐，乖巧听话，经常能够获得老师的奖励——一块饼干或是一些糖果。

在福利院内很难吃到这些东西，每次获得时他都非常珍惜地吃下，仔细回味着在口腔中荡开的甜。

即使到现在，旭爻依旧喜欢吃甜。

那是幸福的味道。

好孩子会有奖励，坏孩子自然也会有惩罚。

一次上完课的午后休息时间，旭爻从教室出来准备去上厕所，却突然听到门外的吵闹声。

他向来好奇心重，于是就寻着声音走了过去。他发现几个年龄较大同学正在将一个瘦弱的男孩围起来殴打。

福利院内明确禁止任何斗殴打架行为，旭爻看到后想去劝阻，他正准备冲上去将人拉开，那些人却突然退开让出了一条路，将地上碎裂的玩具塞到他的手上。

旭爻脑袋一蒙，拿着坏掉的玩具不知所措。

身后突然出现一声浑厚地呵斥声，他回头看去，发现是校长带着一众老师赶了过来。

“你打的人?”

“你手上拿的就是证据，打人还撒谎！”

“年纪轻轻就学会打人撒谎，以后出去社会上也就是社会的败类，蛀虫！”

……

那些人从来不去思考这件事情的逻辑和理由，他们只相信自己所看到。

坏孩子的惩罚，是被关进禁闭室。

旭爻想不通他自己做错了什么，明明是去劝架却被当做施暴者，还因为自己辩解，被安上了“撒谎”之罪名。

真正的施暴者在外面逍遥自在。

而他在密不透光、窄小且潮湿，散发着霉味的禁闭室反思着那根本不存在的错误。

阴冷、崩溃。

小时候，每次回想到那个房间他都会害怕得颤栗，那是吃人的怪物，汲取人灵魂的恶魔。

他不会再去凑热闹，刻意地避免和围在一起的人接触。

从那之后，他被安上了“有暴力倾向”、“撒谎”，“孤僻”的头衔。

日复一日直到成年，考试后上大学离开福利院。

*

旭爻唇角上扬，露出一个极有嘲讽意味的微笑:“十多年过去了——直到进入镜面游戏场之前，那个姓南的院长去派出所做笔录时还提到过我有暴力倾向，性格孤僻。”

“人们只会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旭爻轻轻摇了摇头，“确实是很狗血的一件事，对我造成了很大的影响，这也是为什么我不愿意去和团队讨论的原因。”

习惯了。

“我早就习惯了一个人去想，一个人去做，我甚至都无法相信团队合作。我下意识地避免和成群的人围聚在一起讨论，就这么躲了十多年，早就习惯了。”

期间裴重舟一直在认真倾听，全程没有说话，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地不耐烦。

旭爻:“真的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旭爻终于大发慈悲，抬手将裴重舟身上的沙堆全部推倒，将裴重舟从沙内解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