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安十年(8)
镜头慢慢拉大,小小的骨灰盒随着波浪一跳一跳地飘向远方,程叙的笑容也在这一浮一沉中渐渐消失了。
随着那个小骨灰盒彻底消失不见,程叙的心也像被拽入海底,熟悉的绝望与悲痛感袭上心来,让他忍不住跑到卫生间一阵干呕。
那个在地狱中挣扎的影子仿佛又在狞笑着向他招手,对他喊着:下来吧,下来吧。
“再见是还能再见吗?”
久安紧张又期待的眼神又浮现在脑海。
程叙洗了把脸,看着镜子中模糊的自己,突然无法给出确定的回答。
直到去现场直播的第二波记者都回台后,久安才终于有功夫歇了一下。
因为她是最了解现场情况的,所以一回来就成了红人,整个上午都在为其他新闻栏目整理素材、提供资料。
“行了,你快去休息吧,下午好好睡一觉。再不放你走,我真要变成女阎罗了。”闫琳爱怜地摸摸久安憔悴的脸。
久安抵了抵胃部,决定先去食堂吃口东西。
整个上午,可怜的胃都在以阵阵抽痛向她表达抗议,可她硬是没有功夫理。
电视台的食堂有一个好处,就是除了丰盛的早中晚三顿外,其他时间也会提供一些简单的食物,以免辛勤工作又作息不规律的记者回来饿肚子。
久安拿了一碗粥和一些小菜,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虽然很饿,但胃口依然很差,久安怕吃多了反而吐出来。
“哟,怎么两天不见,你变成这副鬼样子?”
久安刚勉强咽了口粥,就听见董雨薇一阵夸张的大呼小叫,扭头一看,大美女正风风火火、一脸吃惊地疾步向她走来。
久安和董雨薇差不多同一时间进台,是电视台新晋的两朵小花儿。
相比久安的初出茅庐,董雨薇大学毕业后,已经在省台摸爬滚打了几年。
永城台想新开辟一个时尚类节目,她就被挖了回来。
当年出了那个意外,所有人的生活都被打破了,这段往事也成了每个人心里不肯愈合的伤疤,一碰就疼。
可能就是因为太疼了,程叙彻底断了联系后,其他人的连接也跟着变得淡淡的。
每个人都在努力为生活向前跑着,唯恐频繁的联系会一次次撕开那本就流着血的结痂。
所以当久安和董雨薇在机房里偶然碰到时,彼此都吃了一惊。
两人约了个晚饭,喝得微醺后,故作坚强的那层铠甲也稍微裂开了点缝儿。
董雨薇摇晃着酒杯,惨兮兮地笑着说:“这些年,我都没什么朋友,好孤单啊。”
“追你的男孩儿那么多,走到哪儿不是前呼后拥的,怎么说起孤单来?”久安微红着脸又抿了口酒。
“那不一样!”董雨薇呼地一下放下酒杯,瞪圆了眼睛:“我说的是朋友!朋友!”
久安托着腮思考了一番:“我倒是好像跟谁都挺好的。”
董雨薇哈哈一笑:“和谁都好,其实也代表了和谁都不好。其实你和我一样,也没什么朋友,对不对?我们两个听上去也太可怜了吧!”
久安不置可否地笑笑,她确实跟谁都挺好,但也没有再向谁打开过心门了。
“既然上天安排我们重逢,不如一起做个伴儿吧,我不想再假装忘了过去。久安,我太孤单了……”
董雨薇说着说着倒在了桌子上,看来是彻底醉了。
从那以后,永城台里就生出了两朵并蒂小花儿。
一朵明艳动人、快人快语,乍眼一看就是令人招架不住的美。
一朵清清冷冷、沉稳内敛,却越看越耐看,越品越有味道。
两人并肩走在一起,赢得了超高的回头率。
相较于久安的忙碌与不规律,董雨薇要轻松不少,录制时间相对固定,栏目内容、造型服装等都有专门的团队。
董雨薇总抱怨:“你们当记者的也太忙了,中午总不见人影,都没人陪我吃午饭。”
久安则笑笑说:“你只要漂漂亮亮地往那儿一站,就是栏目响当当的招牌。我没这个资格啊,只能辛苦地出去跑生活。”
“你就直说我是个花瓶好了。”董雨薇翻了个白眼,“我想出去跑生活,也没你这样的文采啊。”
尽管时间总凑不上,两人还是每天都会对一下日程,如果都在台里,那就一起吃个午饭,晚上有空也会约着出去逛会儿。
采访部单身男记者众多,见久安和台花儿走得这么近,纷纷忍不住曲线献殷勤,都想从久安这儿套点儿近乎。
久安每次都把收到的“好意”如实转达,可似乎谁都入不了大美女的眼。
董雨薇嫌弃地说:“那些男的,我看每个都没有你好。”
久安瞥她一眼:“你确定是在拿他们和我比吗?”
董雨薇愣了一下,转头过去不说话了。
见她这样的反应,久安赶紧转移话题,故作轻松地说:“不过他们跟我比,确实差得有点儿远。”
董雨薇脸色稍缓,倚过来捏捏久安的脸:“我觉得你比高中那会儿开朗了不少,这么大言不惭的。”
“近墨者黑,这不跟你走太近了么?”
董雨薇哈哈大笑。
关于感情的话题,她们总是点到即止,两人都没有深入聊聊的欲望,也不愿去触碰自己好不容易掩盖上的疤。
除此之外,两人笑笑闹闹,日子倒是过得比以前热闹了不少。
在董雨薇惊讶的目光下,久安赶忙咽下一口粥,艰难地说:“两天没睡觉,也几乎没吃东西。”
“你们采访部没人了吗?逮着一个羊薅啊?”董雨薇的眼睛瞪得更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