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陷妖鬼修罗场的日日夜夜(283)
她攥着毛线迎风往回走,踩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没走出两步,便从斜里伸出一只修长的手,轻轻搭在那根红线上。
红线微微一震,她停住,顺着那如玉削成的手往旁看。
身旁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面生的年轻郎君。
和银无妄一样,他也是一头雪白长发,用根红绳松松系在身后。不过神情比他温柔许多,眉眼也含着浅笑。
“姑娘这是从何处来?鲜少见外人来这地方,何不多留一会儿。”他道。
池白榆的目光在他搭着的那截红绳上多停了会儿。
他只是稍微碰了下,那截红绳就开始快速凝结出冰碴,很快就从刺目的红色变成覆着冰霜的浅红。
如果使劲儿扯,很可能会断掉。
意识到这点,她迅速越过青年的手,抓住更远的一截红绳,这才迎着风雪看他。
见着他的第一瞬间,她就想到了刚才箍住她的那只冰手。
“不留了。”她说,“赶着回去有急事。”
青年微微敛起笑,淡色的瞳仁如同剔透的冰块儿,幽幽凝视着她。
“你在怕我?”他问。
这不废话吗?
都从雪地底下伸出手来抓她了,她不怕难不成还要握着他的手说谢谢?
“不,我就是赶时间。”池白榆越过他继续往回走,“劳烦让让。”
“不是找无妄有事?怎又急着离开。”这回声音从左侧传来。
池白榆抬头,险些吓一跳。
只见那青年竟无声无息地瞬移到她的左侧,脸上又恢复了温柔笑意,垂眸望着她。
不对。
她僵硬转动着眼珠子,朝右看去。
右边的那青年并未消失,还在一声不吭地盯着她。
她又往左看。
左边的也还在。
两个?!
虽然颈上挂着金乌石,可她还是感觉到一股寒意倏然窜上脊背,直冲发顶而去。
可还不止。
身后忽传来阵轻笑:“无妄待人是冷漠了些,却并非是个冷淡性子。若是有事找他,不妨多聊两句。”
池白榆听见那笑声,僵硬地倾斜过表盘。
表盘上映出一张与其他两人一模一样的面容,那人站在她身后,笑吟吟地望着她。
池白榆只觉心倏地往上一提,几乎梗在嗓子眼儿里。
就算这人长得再好看,一下出现三个也未免有些诡异了吧。
也是在这时,她感觉到一阵阴寒。
虽然雪风吹着也冷,可远不及这寒意来得彻骨,仿要将她的魂魄也一并冻住。
她意识到什么,往地上看了眼。
没影子。
平整的雪地上,仅映出她一个人的影子。
也就是说,这三个全是鬼。
她打了个寒颤,动也不敢动。
此时,又有一只手从前方的地面伸出。
她眼睁睁看着第四个面容一样的青年从地面拔生而出,如舒展的一截枝条,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面前。
他缺了只手。
那只断开的残肢垂在袖子底下,他的嘴角往上扯着笑,眼神却冷漠。
“无妄实在太不应该,竟将姑娘一人留在这风雪天里。若姑娘想找他,不妨随我去。”说着,他伸出手意欲捉住她的胳膊。
池白榆下意识往后退。
但因她攥着红绳,退不出多远,况且身后还有个男鬼拦着,没退两步,就撞在了他身上。
他抬手接住她,手心掌在她的臂弯附近,激出一片刺骨的寒意。
“小心。”他笑道,声音听起来阴恻恻的,“天冷,若是摔倒了,岂不要冻死在这寒天里。”
历经最初的惊惧,池白榆勉强稳定下心神。
冷静,冷静些。
都见过多少鬼了,比起那滑腻腻的水鬼,这些至少还能看。
等等。
鬼?
池白榆眼皮一跳,忽想起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扯下金乌石就往旁一打。
她动作突然,身旁的青年一时未作设防,被那金乌石碰了个正着。
下一瞬,他的胸口处就燃起一簇明亮刺眼的火,将他的身躯灼烧出漆黑大洞。
他的面容开始扭曲变形,挤出声怪异惊骇的嘶叫。
其他几只鬼见状,登时敛去笑。
其中一个寒声道:“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便别怪我等不客气。”
霎时间,地面伸出无数双森白的手,看起来如密密麻麻摇曳的水草。
陆陆续续有男鬼从地底爬出,皆长着一模一样的面容。
池白榆呼吸一抖。
还是人吗?
一个打不过就来鬼海战术是吧!
鬼德都不要了?
被金乌石灼烧的那男鬼已经被解决了,但一颗金乌石有限,她根本打不过这么多鬼。
而且还数量还在增加。
看着一大群男鬼出现在眼前,池白榆的心脏开始狂跳,许是阴气太重,冻得她的手也止不住地抖。
她竭力调整着呼吸,脑子飞速转着。
就在地面又伸出只森冷的手,抓住她的小腿时,她忽想起画境里的小仆曾说过,鬼物喜吃阴魂。
想起这茬的瞬间,她一脚踢开尚未收紧的那只手,又蹲下了身,躲过身旁的一只鬼,再将手伸向那只已经烧得残缺不全的鬼。
她忍着恶寒,烧破那男鬼的心口,从中挖出一团混沌的气。
霎时间,那些鬼的视线都齐齐落在她的手上,眼神中透出隐隐的贪婪。
她本打算尽可能将那团气抛远,引开他们,但在这时,她忽瞥见不远处的雪雾间浮现出一点白色的袍角。
是银无妄。
他应是听见了这边的动静,又折返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