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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狂深陷(108)

作者: 无心谈笑 阅读记录

白鹭洲相信池柚。

但她只敢相信,池柚能送给她的礼物一定是寄托了好意的。她猜不到这份好意的表达形式,是不是合常俗伦理的、普通人能够接受的形式。

而且到底是什么样的礼物,不能被轻易地带在身上直接交给她,只能放在地下室等她亲自来看?

脑子里不可控制地出现一些越来越不好的想象。

不能带出来,一定有不方便带出来的理由。

为什么会不方便。

还有什么特征能让这个东西“不方便”。

似乎不敢细想。

白鹭洲对池柚的底线已经拉到了最低。她想,只要不涉及违法犯罪行为,一会儿看到怎么样的场景,她都接受。

希望池柚的天性中的刀鞘一直包裹着她。

希望她的恶,没有压倒过她的善。

一边这样祈祷着,心里深处,一边渐渐建设出了一些具体的构想。

她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两种可能。

第一种,好一点。

池柚也许会想要通过这最后的礼物,来向她进行最后一次热烈而磅礴的示爱,将所有没诉说完的爱意充分地展示,证明自己是真的喜欢她。

另一种,差一点。

结课仪式,这个词语,可以是对一段旅程美好的告别与对未来的希冀,也或许,有可能,渗透着“破釜沉舟、玉石俱焚”这样的惨痛态度。

不管是好是坏,打开门,就知道了。

白鹭洲走到单元门口,握着钥匙盯着黑洞洞的楼口,用手背掩住嘴又闷闷地咳了一会儿。

她不怕尸检报告里血腥的图片,但并不代表她的接受能力已经高到了和池柚一样的程度。她还需要一点时间来做心理准备。

做心理准备的时候,她又想到,如果里面既不是示爱,也不是玉石俱焚,有没有可能只是一些简单的祝福呢?

池柚会想要送给她什么样的祝福?

祝她工作顺利?身体健康?

还是祝她早日找到一个合适的人?

又或是升职、发财、天天开心?

……想象不到更多的了。

人世间的祝福,好像无外乎就是这些。

不知不觉,她站到了六点半。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白鹭洲抬起头,看着大楼零星亮起的几个窗户,咽了下干涩的喉咙。

大楼像一只调酒师手中的玻璃杯,堆满一整杯方方正正的冰块。有的冰块被握杯子的手指环住,所以幽暗;有的冰块透出了指缝中的如昼灯光,所以明亮。

池柚家的窗口是被手指环住的冰块,漆黑一团。

看上去不仅池柚不在,池秋婉也不在。

白鹭洲意识到自己不该再耽搁下去了。

因为她发现,她站在这里迟迟不肯踏出一步,或许并不是真的在害怕地下室里的东西,也不是非要猜出一个准确的结果才要进去。

这份礼物无疑是一个收尾的举动,她打开门、拆开包装、完成这个仪式,也就说明——真的都结束了。

池柚对于感情的结束在于她将钥匙交给白鹭洲的那一瞬,而白鹭洲的结束在于用钥匙打开地下室的这一瞬。她的结束注定要比池柚有滞后性。

就是这一点点的滞后性,让她的潜意识里,竟然生出了一点点的留恋。

然而她不该留恋的。

白鹭洲斩掉脑中的乱麻。

不再多想,握紧钥匙向地下室走去。

站在地下室门口,白鹭洲深吸了一口气,将钥匙缓缓推入锁孔。停滞了两秒,才转动下去。

吱呀——

门被打开。

门打开的同时,地下室里的感应灯光立即亮起。

在光的泄洪下,一切,一览无余。

白鹭洲在看见里面的东西时,愣了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

她的手还停留在转动到底的钥匙上,忘了松开。

半晌。

她忽然弯起唇角,唇缝里溢出一声短促的笑。

地下室很大,有一间客厅那么大。

却一点都不空,因为被一样东西填满了。

不是血,不是肉,不是骨头。

不是气球,不是鲜花。

不是恐怖与血腥,也不是表白与浪漫。

是积木。

庞大的积木量绕着宽阔的地下室整整一圈,放在定制的同样绕房间一圈的桌子上。从进门开始,顺着往前走,绕场后回到门口刚好可以看到结尾。像一副立体的现代清明上河图,有街道,有河水,有高楼建筑,还有许多许多积木小人。

白鹭洲慢慢地向前走了两步,低头仔细看。

她很快发现,这个积木世界里,是有主角小人的。

一个圆头圆脑的小姑娘,从出生为一个婴儿开始,被爸爸妈妈如珍宝似的抱在怀里、放在婴儿车里,有时抱着她在住宅楼下逗小狗,有时推着她在公园散步,温馨而日常,普通又不普通。

再往前走,小姑娘慢慢长大,更可爱了。背上小书包,开始上学。

学校里,很多小孩子都来和她做朋友,牵着她的手,给她分享零食,拉着她一起跳皮筋、踢毽子。老师也很喜欢她,给她亲手戴上红领巾,让她站在升旗台上做那个众人艳羡的演讲者。

看到这里,白鹭洲似乎明白了什么。

积木小人是池柚。

这里,是池柚的下辈子。

池柚曾说过,如果有下辈子,她希望可以做一个出生就普通而平凡的人。正常地长大,不受人白眼,朋友环绕,世人友好。

白鹭洲不禁想:这套积木里,会有我吗?

会在哪个截点出现呢?

她继续向前走。

积木小姑娘又长大了一些,进入大学。家里的长辈与隔代长辈都来送她,这个帮忙买一床被子,那个帮忙买一个热水壶,恋恋不舍地拥抱她、与她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