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山载雪(55)
守在门外的僧人听得门内传来响动,转头看向来人。
“五尊使……”
冷光倏然闪过,出口的话音还未消散,门外几人已圆睁着双目倒在了地上。
恰从远处走来的人望见如此情形,神色一惊,当即拔出了武器,高声喊叫起来。
“快来人!五尊使出事了!”
话音落下,四面八方一时传来纷乱的脚步声,十数名身着僧袍之人手持兵刃自不同方向涌来,喊杀声响彻整个密道。
楚流景眸光微敛,手中剑锋一荡,纷扬的剑光顿时如细雪般洒下,周遭袭来之人尚未来得及近身,一道森冷剑气已转瞬破体而出。
不过片刻,方才喧杂扰攘的密道便化作了一片死寂,清癯的身影独立于遍地尸身之中,素白氅衣溅了道道血色,一眼望去,便似炼狱中爬出来的罗刹恶鬼。
剑锋微微倾斜,血水顺着冷锐的剑身一滴滴垂落,楚流景返回密室之中,将剑收起,再望向闭目未醒的女子,少顷,徐徐伸出了略有些苍白的手。
手指轻抚上光滑纤细的颈项,一点点滑落,直至停于侧边刺眼的红痕处,指尖似蜻蜓点水般轻轻抚摸着那处痕迹,不过短暂停留,已然能清晰感受到肌肤下跳动的脉搏。
低垂的眼睫将眸中神色半掩,身形清瘦的人微低着头,话语声轻弱。
“为何……”
为何不顾生死也要将她救下?
为何耗费真元也要替她除毒?
不是从未见过么?
难道当真只是因为她是楚流景?
可倘若……
指尖微顿,楚流景缓缓收回了手,解下浑身是血的氅衣,将身前人打横抱起。
秦知白依旧昏迷未醒,一双眸静静闭合着,平日略显清冷的面容此刻轻靠在她身前,松霜绿的衣裙仍如先前清整,周身未沾上一丝血迹。
身形单薄的人抱着怀中女子越过满地横尸,自密道中徐徐走过,重回到了幽寂无人的寺院。
眼下仍是深夜,空中星月高悬,银白的月色落在白发素衣的人身侧,为本就绝艳的容颜渡了淡淡华光,更似月下走出的妖仙。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响起,身披斗篷的女子自檐上跃下,携数名手下赶至楚流景身前,单膝跪了下去。
“楼主,罗睺来迟。”
楚流景望着怀中人睡颜,话语声淡淡,“寺中人我已杀了,当还有几名漏网之鱼,你带人将他们清扫干净,于显眼处留下子夜帖。”
女子一怔,抬眼见到她回复原样的容貌,顿时知晓发生了什么,一时唉声叹气起来。
“哎呀,楼主,主人已一再吩咐过您不可轻易冲破封禁动用内力,否则体内命蛊经受波动,只怕是会折损寿数啊。”
楚流景神色未变,“本就只有三载好活,又何谈寿数二字。”
女子不赞同地看她一眼,“话虽如此,可楼主心愿未了,若只差一步便行满功成,岂不可惜?”
沉默片晌,略有些低哑的话语声轻声应下:“知道了。”
谈话点到即止,罗睺转头看向身后手下,“你们去料理剩余之人,务必清扫干净,若遇见夕霞派的小丫头不必尽全力,过几招便撤退。”
“是。”
一声令下,一众身影立时散入了夜色之中。
罗睺行至楚流景身前,手中拿了一根细如毛发的银针,“灵素神医恐怕很快便会醒转,不得已只能用封脉针,楼主,得罪了。”
楚流景未曾言语,将怀中人轻靠于身旁槐树下,抬手露出了左手腕脉。
银光一闪,银针转瞬全根没入了手腕当中,皓白的发丝宛如冰消雪融,一点点褪回乌黑模样,片刻之后,方才的满头白发便已变作了泼墨般的青丝。
望着眼前人尚未易容的面貌,罗睺自怀中拿出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
“易容蛊暂时失效,应当还需两个时辰方可恢复正常,还请楼主暂且戴上易/容面具。”
楚流景伸手戴上面具,出尘绝艳的面容当即被掩于面具之下,俨然又变回了平日平平无奇的楚家二公子。
她望了一眼倚在树下的人,低声道:“秦知白明知此处是陷阱,却仍要以身犯险,应当是有所目的,令七政查一查六欲门以往与她有何关联。”
“是,楼主。”
丁零声响,佛堂中隐约传来兵刃相交声,少女清越的话音自密道内响起,响动愈发靠近,应当很快便要打上来。
楚流景拔出了剑,将剑上血拂去,抬眸看向身前女子。
“下手别太轻,否则容易露出破绽。”
罗睺点了点头,“放心吧楼主,我省得的。”
呼啸的软鞭将刺来的剑锋一鞭挑开,重剑随之自旁沉沉砸下,阮棠与陈诺再同忽然出现的几名黑衣人过了数招,便见为首之人受鞭风所伤,喊了一声撤,玄衣覆面的几人齐齐转身撤离了密道。
没想到交手之人突然离开,阮棠攒起了眉,“怎么忽然便走了?”
陈诺却看向了入口处,“外边好像有声音。”
阮棠凝神静听片刻,忽然听得一道熟悉的闷哼声,倏然抬起了头。
“是楚二!”
两人快步走出佛堂,抬眼一望,便见一名身披斗篷脸戴面具的女子一剑刺入了楚流景身前。
阮棠眉目沉凝,脚下一点,轻身跃至二人当中,扬鞭一挥将女子再度刺来的剑锋扫开。
“楚二,你没事吧!”
楚流景疾退几步,伸手捂住鲜血淋漓的伤处,泛白的面容毫无血色,缓慢地摇了摇头,“无碍。”
陈诺加入战局,与阮棠一同与女子交起了手,眼见自身寡不敌众,女子扬剑一扫,手中忽然掷出一枚形如弹丸的暗器,暗器触地即破,从中冒出滚滚浓烟,灰白的烟雾一时将众人视线掩盖,待烟雾散尽,眼前已然不见他人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