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燎原(8)+番外
暑假结束后,余天然去了学校,跟班主任说自己家要搬走了。
第二天,她便开始逃学,每天背着书包按时出门,找地方看书写卷子,天黑了再回家。
妈妈过得恍恍惚惚,压根没注意到她逃学的事。
一个夏末的傍晚,天边堆着层层叠叠的火烧云。
她骑着自行车,兜里揣着几根棒棒糖,又去了那个有秋千的小区。
傍晚时分,那个小女孩雷打不动地在荡秋千。
不远处,停着一个小型挖掘机,貌似是在扩建这个小型游乐园。
余天然走到秋千架前,掏出兜里的棒棒糖递给小女孩。
她看看不远处的挖掘机,提醒她,“抓稳了,甩到挖掘机的铲子上就危险了。”
小女孩甜甜地说谢谢,接过余天然的棒棒糖,剥开糖纸塞进嘴里,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
忽然一个佝偻的身影跑了过来,一把夺过小女孩嘴里的棒棒糖,扔在了地上。
一声暴喝劈头盖脸朝余天然砸来,“滚开,杀人犯,滚开。”
小女孩的爷爷边骂,边慌忙抱起小女孩,好像晚一秒钟,他的孙女就会被大卸八块。
小女孩被爷爷的吼声吓到了,哭了起来,扭动着小身子,伸手去够余天然。
她不明白爷爷为什么要这样,她喜欢这个小姐姐,为什么不能吃她给的糖。
爷爷指着余天然,“她家有杀人犯,有变态,以后看见她就躲远点,记住了吗?”
他说完,又朝余天然破口大骂,“杀人犯,变态,你来这干什么?想干什么?滚,滚远点。”
小女孩看着余天然,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骤然间满是惶恐,忽然扯着嗓子大哭起来。
余天然上前一步,想要安慰一下小女孩。
小女孩却吓得两脚乱蹬,哭得更大声了。
余天然手里捧着棒棒糖,呆呆愣在原地。
小女孩的爷爷后退了两步,瞪着一双浑浊的眼睛,继续咒骂,“杀人犯,变态!”
他一边骂,一边抱着小女孩,急急地走了。
余天然怔怔看着老人蹒跚的背影,脑子里一片空白。
忽然,老人怀里的小女孩转过头,伸着脖子看余天然。
余天然的目光动了动,升起一丝难掩的希望,却听到小女孩朝她骂,“杀人犯,变态!”
小女孩的声音清脆稚嫩,语气却和爷爷如出一辙,她忽然想到什么,恶心地吐着口水。
那样子,就好像她刚刚吃的棒棒糖上沾了屎一样。
余天然依旧怔怔的,目光一瞬间空了。
她心底仅剩的那点温度,如暴雪天嘴里呼出来的热气,悄然消散在天寒地冻里。
陌生人的温情,来得随心所欲,恶意,来得也不求甚解。
成年人如此,白纸一样的小孩亦如此。
余天然一眼不眨的看着爷孙俩的背影,消失在鹅卵石小路的转角……
第五章 一路狂欢
2023 年 7 月,兰州,晚霞如烈火,烧红了西北的整片天。
安宁区公安局二层朝西的露台,沉沦在一种金光潋滟里。
59 岁的刑警何峋伸手接过徒弟许辉递来的烟。
“师父,你心情不好?”
许辉胳膊肘吊儿郎当地架在栏杆上,转头看向何峋那张法令纹深刻的脸。
何峋点着烟,默不作声地抽了一口。
许辉觑着何峋的神色,发生了什么,立马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是不是傅敏又来找你了?”
缭绕的烟雾袅袅飞上晴空,何峋神色郁结地点了点头。
许辉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还真是一根筋啊,这么多年了,还不肯面对现实?”
何峋垂眸看着烟头上的火星,一开口,声音苍哑,“七年了。”
仿佛一眨眼的时间,傅政已经死了七年了。
他的死并不英勇,也不壮烈。
相较于牺牲在凶险一线的刑警来说,傅政的死,轻如鸿毛来。
他死在夜跑的路上,不知为何忽然横穿本地热衷作死的富二代,用来非法赛车的弯道,被一辆跑车撞飞十几米,落地后又被另一辆跑车碾压,当场死亡。
事故责任清晰,现场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傅政的死就是一场意外。
可是他的弟弟傅敏却死活不肯接受事实,坚信他哥是被人害死的。
傅政是何峋的徒弟,何峋拿他当半个儿子看待,傅政的死让何峋一夜间老了十岁。
他对傅政的意外事故,尽心尽力的去查,可是查到最后,依旧是板上钉钉的意外事故。
傅敏却怎么也不接受这个结果,执拗地继续查下去。
可这些年任他怎么查,案子都毫无进展。
他自己发疯,还要时不时来折磨何峋一通。
哪怕是一丝捕风捉影的奇思异想,都会不依不挠的牵扯到傅政的案子上。
年复一年,整整折磨了何峋七年。
许辉三年前参加工作,来了就跟着何峋出任务,算是何峋的关门弟子了。
他看着傅敏折磨了师父三年,也在师父一次次痛苦的自我怀疑和对傅敏的纵容中,明白了那个无缘见面的师兄,在师父心中的分量。
他轻轻叹了口气,问道,“这次又有什么由头?”
何峋说,“还记得今年三月份,丰源小区五号楼发生的那起触电死亡案件吗?”
许辉啧啧两声,“当然记得,变态杀人魔余天意家啊,大名鼎鼎的丰源小区五号楼,兰州恐怖邪门地标建筑排第二,就没有地方敢排第一。”
何峋没理会许辉夸张的唏嘘,“那案子是刑侦二组负责的,我们没有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