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旁人离开,滢雪与父亲商议了年节离开的第二个对策。
父亲几乎沉默,滢雪简单说了自己所想后,才离开。
等再回鹤院,已是小半个时辰后的事了。推开房门,映入眼中的是一片红。
怔愣了两息,才看清屋中的摆设与自己离开前,已然是天差地别。
那一瞬间,她怀疑自己走错了院子,走错了屋子。
她退出了屋子,左右瞧了眼。
并没有错。
再仔细一端详屋中的摆设,是新婚洞房的模样。
转念一想嵇堰回来了,他们自然是要洞房,眼下所见,定是嵇堰安排的。
他们成婚也快一年了,还弄如此郑重的仪式,是滢雪想都没想过的。
心头酸酸涩涩的,却又萌生了丝丝甜。
萝茵从外走来,道:“姑娘,热汤已经备好了,可要梳妆沐浴?”
滢雪转身看向萝茵,见她没有半分惊讶,才问:“你是什么时候知晓的?”
萝茵笑吟吟的应:“方才出去唤赵卫时,洛管事便单独唤了奴婢。道是郎主吩咐布置新房,要补偿姑娘一个新婚。”
说到这,萝茵笑意更甚:“郎主人还没回来,这消息倒是先传回来,可见有多心急想要补偿姑娘。”
滢雪脸颊微红,轻斥道:“没大没小。”
萝茵抿唇一笑后,不知想到了什么,笑意渐淡,试探性的道:“姑娘的喜服,奴婢们也找出来了,那会郎主没瞧见,姑娘可还要再穿一回?”
滢雪听得出,萝茵是怕她因成婚的时候,嵇堰没踏进新房而心有疙瘩。
当初和现在的心境全然是不一样的,自然不可一概而论,所以她并不在意。
她浅浅一笑,说:“穿吧。”
那嫁衣,是阿娘留给她的。
她想让他看。
第六十五章
暮色笼罩时, 嵇堰才御马回到府邸。
下了马,下人接过缰绳,牵去马厩。
才入府, 便有鹤院的小厮在外院候着,看着郎主,忙迎了上去行了礼, 而后道:“今日一收到郎主的信,洛管事便立刻安排了, 还让奴在此候着郎主。”
嵇堰脚下未停,问他:“等我?”
小厮解释:“洛管事把郎主成婚时穿的红蟒袍找出来了,让郎主先到东厢洗漱,换上红蟒袍再回房。”
小厮说话的时候,还从侧面暗地瞧了眼郎主现在的形象。
束发虽依旧利落,但身上的衣袍却是被风雪摧残得硬邦邦的,且胡子拉碴的, 和那些不爱干净的游侠无甚区别。
这模样要是出现在讲究的大娘子面前, 不知道多遭嫌弃呢, 也就管事有先见之明,让他在府门前蹲守着。
嵇堰闻言, 摸了一把下巴的胡子。
几日没清理了, 扎手得很。
回了鹤院后,在东厢吃了些食物垫肚子后, 热汤也准备好了。
嵇堰沐浴后,才从屋中出来。
站定在盥洗架上,拿起刮刀, 看着铜镜把脸上收掇干净。
刮好后,放下刮刀, 复而摸了一把已经剃干净的下巴,转头看向挂在衣架上的蟒袍。
洞房花烛夜么……
沉定片刻,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
上前取下蟒袍,长袍一扬便穿到了身上,取腰带的时候,便看到挂在上边的,是滢雪先前送他的那条蹀躞带。
也不知是谁要送来的。
嵇堰把蹀躞带束在腰间,这才推门跨出屋外。
洛管事看见郎主出来,喜笑吟吟地迎了上去:“方才大娘子屋子里头的婢女出来问,问郎主回来了没有,想来是让大娘子久等了。”
嵇堰抬眼往正屋望去,眉梢稍稍上扬,开了口:“全府上下,皆赏。”
洛管事顿时笑眯了眼:“奴替全府下人向郎主谢恩。”
嵇堰没说什么,嘴角却是翘了起来,从回廊下朝着主屋而去。
在门外,影影绰绰间也看到屋中似点了红色的烛火。
嵇堰缓缓推开了房门,映入眼中的是一片喜庆的红,让他觉着这真的是自己的新婚洞房夜。
把房门阖上,朝里走了几步,便看到端坐在床沿的婀娜身姿。
滢雪端着喜扇遮脸。
美人扇面半遮,欲说还休,娉娉袅袅。
嵇堰迈步走了过去,站定在她的眼前,低头往下望去,恰好与那双往上抬的盈盈含情目对上了视线。
那安静羞涩的模样,半点也没有往常的伶牙俐齿,好似个端庄的大家闺秀。
嵇堰的唇角不住的往上一扬,说:“今日确似个羞涩的新娘子。”
羞涩中挟着几分扭捏的滢雪闻言,羞涩顿时敛去,轻恼的瞪了他一眼,届时把扇子扔到了一旁。
“不还是你让人弄的这些,让人怪不自在的。”
都已经同床共枕小一段时日了,现在才来捯饬新婚洞房,羞涩有余,还格外的不自在。
嵇堰却把她扔掉的扇子拿起来,仔细端详了片刻上边的金丝刺绣,还有一小片一小片的金片,问:“都是金子绣的?”
滢雪暼了眼,回道:“自然是金子。”
嵇堰捻动了几下,然后轻手放到了一旁的凳子上,又看向她身上的嫁衣,问:“这上边的绣样也是金子做的?”
“自然也是金子。”
他的目光上移,落在她那团乌云髻上,又问:“满头金簪,不重吗?”
滢雪:……
目光缓缓下移,望着她精细的眉心钿,又问:“这是精心描绘的,还是剪纸印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