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熏了香,是她最喜的兰花香。
不知怎的,眼睛泛酸,有些想哭。
还有许多嫁妆没来得及整理,那两个丫头也不知如何归纳,乳娘便去安排了,留下萝茵伺候,顺道盯一盯院中的嵇家仆妇。
滢雪早间补赏了郭媪几粒金豆子。
她也猜到了昨日郭李二人被管事盘问,但她全然当做不知道。
赏了郭媪金豆子后,乳娘同时吩咐她去弄一只鸡回来炖汤。
得了赏钱,虽是戚氏乳娘使唤她,郭媪却是没丁点的不满。
看得出来,这戚氏是极看重这乳娘的,万一哪天戚氏真的翻身了,这乳娘也是奴凭主贵,她也得罪不起。
鸡弄回来了,萝茵便从嫁妆中取出几片参片用来熬鸡汤。
他们不在姑娘身边伺候的日子,姑娘肯定是吃苦了,原本有些肉的脸颊都消瘦了。
现在她们回来伺候,定然不能再让姑娘吃苦。
哪怕不受丈夫宠爱又如何,总归姑娘有钱呀,吃穿用度都不会把自己亏待了的。
屋中没了旁人,戚滢雪卸去了镇定的伪装,心情颇为复杂。
嵇堰说要来青芷院来寻她,便说明事情有商谈的余地。
目的算是达成了一半,可却是半分也高兴不起来。
轻叹了一口气,看了眼屋外。
想到一会嵇堰就要过来了,她就觉得这日子甚是难熬。
略微萎靡地趴在了桌面上,思索着嵇堰过来后会说些什么,她又该如何应对。
*
嵇堰第二回 去青芷院,不再让人带路,也没让胡邑跟过来。
从步入青芷院开始,便察觉出了不同。
昨日来时,院中枯叶满庭,尽是萧条。
今日庭院打扫得干干净净,便是檐下的笼灯也换了新的。
萝茵端着茶水从廊下走过,见到入了青芷院的人,急急上前福了福身:“郎主。”
嵇堰只稍点头。
“可要奴婢先通传娘子?”见嵇堰朝着院子里走去,萝茵开口询问,其实是想先去给自家姑娘提个醒。
谁知,嵇堰却是丢下“不必”二字,径直往姑娘的寝居而去。
萝茵也不敢耽误,随在郎主身后而去。
萝茵认为以嵇家郎主是三教九流的出身,也是一身不讲理,没规矩的坏毛病,径直破门而入,但他却是在外停了下来,转头朝她抬了抬下巴。
“敲门。”
萝茵心想不是不让通报吗?
但也只改在心里疑惑,不敢多问。
端着茶水到门前敲了敲门:“娘子,郎主已至。”
屋中静默两息后,才传来一声:“请郎主进来。”
萝茵推开了房门后,退至一旁。
嵇堰跨入屋中,却是满室熏香,扫了一眼屋中陈设,也与昨日的不同。
精致了许多。
“郎主。”
一声郎主,嵇堰回了神,目光落在立在长榻旁的低头垂目的戚氏。
这声“郎主”,是戚氏喊的。
她是个听劝的,他不让喊,那她便不喊了。
嵇堰行至长榻另一侧,转身撩袍坐下,腰背挺拔,双手搭在膝上。
“坐下。”他声音偏冷硬,像是在命令人。
滢雪默了默,还是攥紧帕子坐了下来。
她抬眼看向屋中端着茶水,谨慎着郎主的萝茵,无奈开了口:“萝茵,给郎主奉茶。”
萝茵恍然回神,立刻端正起态度,把方才沏好的茶水端到榻上的榻几,倒了两杯茶水后便站到了一旁。
嵇堰暼了眼婢女:“下去。”
萝茵也怕这位板着脸的郎主,怯怯抬眼望向自家姑娘。
滢雪朝着萝茵点了点头。
萝茵这才退出屋外,房门未阖,她便守在了门外。
嵇堰端起茶水,才饮一口,便是不懂茶的,也品出了与众不同来。
入口清香,回味甘甜,没有半点涩味。像他在宫中吃过的茶。
这不是贡茶,便是与贡茶同等贵重的茶。
都说戚铭鸿其妻肖氏给独女留了价值小半座城的嫁妆,成婚那日嫁妆一抬接一抬,也不是虚的。
戚铭鸿目的简单,有银钱做靠,能打点关系,不至于被欺负。
放下茶盏,嵇堰转头看向一旁的戚氏,眉目沉淀:“今日说那些话的理由。”
猜到嵇堰会问这些话,滢雪还是今日的话:“你我成婚,虽未圣旨,但也是圣人的意思,我们如此敷衍分院而住,恐会传到圣人耳中,让圣人生出不满,旁人也会抓住郎主把柄参本子。”
嵇堰暼了眼低垂脑袋的戚氏,许是昨日昏迷,她今日一张脸还是白寥寥的。
昨日觉得她胆小如鼠,今日看着虽乖顺怯弱,但也是个横的。
“说实话。”嵇堰沉声道。
她的话,他半句也不信。
这是审犯人不成?
滢雪心下暗道。
同时,因与嵇堰共处一室,不安的感觉又逐渐在心底扩散。
当初,也是他们独处一室。
那喷洒在颈上的热息,还有让她害怕的窒息般欢愉的羞耻都依旧记忆尤新。
心下不安,面上也没有了昨日那般惊惧,倒是看着镇定了许多。
知晓嵇堰审问过的犯人比她吃过的米还多,她抿了抿唇,最终讪讪开口:“昨日郎主让洛管事来盘问过郭媪了,应是知道原因的。”
似听到了笑话一般,沉着脸的嵇堰忽嗤笑了一声。
“你我婚事是什么情况,你怎会不知?你怨恨我,畏惧我,我又怎会不知?”
戚氏说要与他孕育子嗣,嵇堰是不tຊ信的,他更相信是想手刃了他们一家子。
滢雪缄默半刻,觍着脸说:“可妾身想明白了,嫁谁都是嫁。一嫁过,二嫁未必能高嫁,妾身不喜低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