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昇行至门边,把今日使臣带来的钱财,取了一锭银子给了婆子,低声道:“可否麻烦做些吃滋养身体的吃食来?”
婆子面无表情地收下,应:“稍等。”
随即转身离去。
明昇站在门口看着母女二人的温馨,并未前去打扰。
明知这温馨是假,却也在自欺欺人,贪恋这一会的美好。
因母亲出身低微,受了十六年的漠视。
生父明明是可汗之子,他身上有皇室血脉,却还是被送来做了细作,做了出卖色相,屈于罗裙之下的面首。
伪装他人十年间,偶尔才能在一间昏暗屋中靠哄骗那个小宫女才获得些许温情。
往后十年,都被困于这座牢笼,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熬,太难熬了。
好在,还有一个小意外陪着。
只是,他还是会想起那个在午夜偷摸寻来,小心翼翼给他上药的小宫女。
越想念,便越不想就这么在这里过完十年。
哪怕现在眼前之人已然不再是当年那个小宫女了,他也不想放开,他也想她能有意志力的活下去,不再寻死。
好在,在他无计可施之下,嵇堰来了。
今日她见了嵇堰,便有所改变,他自是能猜到她如今的举动是带着目的。
可那又如何?
过了近三十年身不由己的日子,如今只要他不叛变,只要她肯活,旁的他皆不在意。
十年之期,他若能平安回去。他想,他定会竭尽全力维持两邦友好至少一个甲子。
毕竟,只要突厥和大启打不起来,他与她,还有孩子三人都还能维持表面上的和谐。
第九十章
滢雪与嵇堰成婚第三载, 离成婚前定下的和离时间还有两个余月。
滢雪想到了在老夫人手里的和离书。
当日在老夫人面前答应过的,不会与嵇堰提起和离书的事。
这两年下来,她也没有特意去讨好老夫人, 该如何还是如何。
老夫人也没有特意亲近的意思, 是以她们的婆媳关系依旧是不冷不热。
她原还不觉得有什么,只是最近外头说闲话的越来越多,说她三年无所出,便是嵇大人可以忍受,那老夫人肯定是不满的,说不定还强行给嵇大人纳妾的。
滢雪知道嵇堰不会纳妾,但就只怕老夫人脑子忽然不清晰了,把和离书拿去礼部落案,闹得全城皆知, 后她与嵇堰又复而成婚, 定会会闹大笑话。
滢雪不想出这个丑,可又不能毁约。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这孕事上。
想要有孕, 不是她自己一个人想努力就成的,所以她夜里总爱缠着嵇堰。
嵇堰饱足了数日,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妻子这黏糊劲只在夜里,也不让他弄在外头, 仔细一琢磨, 便知结节所在。
夜里,嵇堰抵住诱惑,挡住似要吸精气的妖精一般的妻子,把她那滑到肩头的衣襟一拢, 拢得严实了,才能静下心来问她:“你在担心什么?”
忽然被丈夫裹得严实严严实实, 第一回 被拒欢的滢雪有些懵,随之听到他的话,她目光有些许飘忽,说:“外头的人总拿我说事,我琢磨着我都过了十八,就快要十九了,也该要个孩子了。”
嵇堰最擅观察,自是没有错过她那一丝躲闪。
“当真只是如此?”
滢雪点头:“当然,不然还能有别的?”
嵇堰默了默,衣襟半敞地坐了起来,微眯眼眸,问:“我倒有一件事忘问你了。”
滢雪看向他:“什么事?”
嵇堰缓缓道:“我们成婚前,是提前签了和离书的。我母亲手中一份,你父亲手中一份,如今也不需要那和离书了,为了不留人话柄,得取来毁了才成。”
提到和离书,嵇堰再次看到她的目光躲闪,心里约莫有了猜测。
“我听岳父说,和离书在来洛阳是便给你了,既然在你手上,不若先把你手中那份拿来,我再去问阿娘要,到时一起毁了。”
滢雪拖延道:“不若你先问婆母要,她若给你了,我再拿我那份出来也不迟。”
嵇堰:“有什么区别吗?”
滢雪张开口想随便说个理由,但好像说什么都好像很牵强,也就闭上嘴,微微摇头。
再瞧他那似看透一切的目光,嘴一撇:“我拿不出来,你别问。”
嵇堰被她的回答给气笑了:“拿不出来,还不许我问?你难不成还想着与我和离吧?”
滢雪瞪了眼他:“你心里肯定猜到了,何必与我说气话?”
想了想,又好似是自己没道理,态度立马又软和了下来,斜着身自倚了过去:“我应下过不说的,做人要言而有信,你说是不是呀,夫君~”
拉长了尾音,还在他的胸口间戳了戳。
嵇堰腰身略一绷紧,不得不承认,他还是挺吃她服软时的矫揉造作的小模样。
嵇堰抓住了她的手:“房事到后头总哭哭啼啼,今晚还想好好歇一宿,就别招我。”
滢雪闻言,乖乖地把手缩出来,从他怀中离开,拉着衣衫坐得端正。
嵇堰暼了眼她那怂样,顿时没好气的道:“我大概能猜到。”
这两年,嵇堰虽从未问过她手中和离书的去处,可她从未提起,早就让他生疑了。
后来他试探过岳父,知晓和离书早给了妻子,之后也隐约猜到是自己母亲手上,但也没有去问母亲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