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媪:“郎主心若明镜,自是不会被这等小把戏蒙蔽了。”
不过片刻,洛管事便过来了,转述了郎主的话,正准备离去时,嵇老夫人留下了他。
“戚氏昨夜宿在哪?”
“宿在西厢。”
“郎主呢?”
洛管事听明白了,老夫人是担忧夫妻两人同房。
他应:“郎主还是宿在主屋。”
“那戚氏入了鹤院后,可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洛管事知晓老夫人不喜大娘子,这出格的事言外之意大概是有没有围着郎主打转。
毕竟是拿人手短,自然不会诋毁,只道:“大娘子昨日让下人送了人参到厨房炖汤给郎主补身子。”
半句不提是大娘子深夜亲自送过去的。
郎主院子里的其他七个仆从,都是精挑细选过的,只听郎主吩咐。
便是老夫人问起院子的事,也只说郎主身兼要职,院中或有机密,为免说多错多,他们都不会把郎主院中的事往外说。
嵇老夫人虽不喜,可思及儿子在禁卫军当值,事关圣人安危,也不再插手院中的事。
嵇老夫人听闻戚氏送人参去厨房,皱眉道:“咱们嵇府又不是吃不起,用不着她献殷勤。”
“这戚氏也不知她有什么想法,这万一要是暗地里合着外人来算计了阿堰怎么办?”
越说心下越是担忧,便嘱咐道:“你让人瞧仔细,别让她近大人的书房和屋子。”
洛管事只管应下,心道后边还是郎主怎么吩咐怎么来。
嵇老夫人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她怨戚家,也知戚家怨嵇家。
人这心都是偏的。
他戚家偏袒自己闺女,千错万错都是旁人的错,半点都不会怪自家的闺女。
她自然也是偏袒自己的儿子,对戚氏自是不可能有什么好感。
*
嵇堰又是深夜而归,郭媪一直在前边院子候着,听到仆从说郎主回来了,便快步回了鹤院报信。
是以,等嵇堰回到主屋时,便看到了戚氏手上端着不知何物,盈盈而立在房门外。
……
这般锲而不舍,他是否该夸一夸她好毅力?
第十三章
今日月色甚好,但已是入了秋,晚间尤为寒凉,前不久才病过一场的戚氏,时下却是一身薄衣站在屋外。
嵇堰瞧了眼戚氏的夏衣,不禁皱了皱眉头。
一日下来诸事缠身,又见这戚氏候在寝居屋外,舌尖抵上牙槽,神色沉沉。
似乎知道他回来了,戚氏转身看了过来,随后又低首福身。
戚氏看着倒是温恭柔顺,可实则却是个固执。
前几日,他到底是从哪看出来她胆小懦弱的?
有时候,这胆子分明大得很。
步上几层阶梯,停在戚氏身前,低眸暼了眼她手中捧着的盒子。
“我这什么都不缺,拿回去。”
“这是祛疤的芙蓉膏。”
经过这几日交集下来,嵇堰的拒绝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我用不着。”话一出来,就反应过来她送祛疤膏过来的目的。
“戚氏,你似乎半点也没听进我的话。”
非得揉碎了说,她才能听明白?
扫了眼昏暗静谧的院子,沉声道:“进屋说。”
他推开门,率先入内,其后是戚氏。
戚氏入屋后,便抱着匣子转身把门关上了。
看到戚氏的动作,嵇堰沉默了一瞬。
短短数日,他并未为难她,更不曾恶语相向,是以,她倒是会顺杆子爬。
现今在他面前,胆子一日比一日大了。
与他单独共处一室,还敢把门关上了,他昨夜的吓唬,俨然被当成了笑话。
收敛心思,走至长榻旁。
把腰刀卸到长榻上,马鞭放在榻几上才坐了下来,双手搭在了腿上。
滢雪也把匣子放在榻几上,缓声道:“芙蓉膏祛疤效果显著,日子短的浅疤用上一个月就能消,过深的旧疤,得长期用,可能不会消,但也会浅了。”
嵇堰想起自己身上的一身伤痕,抿了抿唇:“我用不上。”
身上有几道疤痕倒是无所谓,可若多了看着也心烦。只是他公务忙碌,哪有闲暇来给身上的伤痕上药?
如此,也确实是用不上。
况且,从昨日的人参和好茶来瞧,这戚氏出手的东西必然不是凡品,他也没必要承这么大的情。
滢雪抬起了头,目光平视:“用得上。”
大概是相视次数多了,她发现与他对视也不是什么难事。
嵇堰盯着她半晌,却不见她如先前那样害怕地低下头,而是与他平视,再度重复了一遍:“用得上的。”
说着,她低头打开了匣子,从中拿出一个玉瓷小罐放到了他面前的几案上。
“先试一试,也让我心安一些。”
本欲强硬让她拿回去的话在舌尖过了一遍,改了口:“求什么心安?”
滢雪瞧了眼榻几旁的位置,又看回他,声音轻软:“我能坐下来说话吗?”
“坐吧。”
滢雪走到一旁坐下。
坐下后,滢雪收回了目光,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缓缓而道:“刚发生那事的时候,我很恨你,恨不得你死了才好。”
这时,滢tຊ雪并未称嵇堰为郎主,也没有自称妾身,嵇堰也没在意,只眼动了动,略一偏头看向她。
他着实没想过最先提起那件事的人是她。
嵇堰心里明白,那晚受到伤害最大的是戚氏,所以清醒后,戚铭鸿的那一刀他并未躲开。
他清楚,若是换做小妹发生了这等事,不管任何缘由,他都想杀了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