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应:“我不出府。”
“那娘子这是何意?”
滢雪略微敷衍:“昨日送药来时,郭媪与我所言,我听进去了。”
郭媪一懵,遂想起昨日提醒戚氏早早怀上子嗣,在嵇府方能站稳脚跟的话。
戚氏当真听了进去?
她瞧了眼戚氏的样貌,琢磨了起来。
男人皆为好色,不管身居何位都是一路货色。郎主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指不定戚氏使出解数勾引,真叫她博得郎主几分欢心呢?
郭媪的心活跃了起来。
如此,她也能往上爬一爬了!
想到着,郭媪立马讨好提醒:“郎主只要得空,早间都会陪老夫人和姑娘一同用早食。”
有了她这话,滢雪终于踏出了困了她数月的院子。
今日滢雪特意打扮过,华服精美,一团乌云鬓簪了珠钗步摇。步摇与腰间的禁步随着她的步子而摇晃,柳腰花态,姿容精美。
从她步出青芷院,所遇仆从都朝着她投来惊讶、鄙夷,疑惑等目光。
但无疑,无不惊叹安州戚家把女儿养得精细,若是这等殊貌入宫选秀,有所手段必能为宠妃。
走到前院,因从正门入府,垂花门后有两条路通到内院。郭媪有意助戚氏争宠,便指明了郎主寻常都会从哪条道进内院。
听闻郭媪提醒,滢雪奇怪地望向了她,似乎不解她一个粗使仆妇怎知道这般清楚。
郭媪被瞧得心虚,讪讪解释:“奴婢爱打听,也就比旁人多知道些。”
滢雪微微抿唇,以前她是最不喜碎嘴的仆从,可时下又不得不承认,碎嘴也有些许好处的。
她压低声音道:“回去后有赏。”
郭媪脸上顿时浮现喜意。
正在这时,行至前庭的庭院小径,忽听闻有人喊道“郎主回府。”
滢雪身体倏然绷紧,汗毛也随之竖起,心下没由来的惊惧。
便是听到名号她都怕了,若是见着了人又怎么受得了?
原想委身饲虎,可现在还没见着人,她就想跑了。
定亲至成婚大半年,她与嵇堰还未见过一面。
仅此的一面,是最不堪的那晚。
她因没了清白,羞愤至极,压根不记得他是俊是丑,只记得他很平静,唯有那双漆黑的眸子中似蛰伏着猛兽,叫人看了害怕。
想起那双眼和梦魇里边的事,心慌不已。
要不,今日先行回去?
明日再守株待兔?
还未等她转身打道回去,远远便瞧见了一抹高大的身影。
虽未看清样貌,可直觉告诉她,那人就是嵇堰。
瞧见那身影,隐约察觉到有一道犹如冬日凛冽刀风的目光投来,那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晨色昏暗,乌云蔽日,明明是晨间,却仿若傍晚。
前方那人似踏着乌云而来,未近前,她都能感觉到来自那人的浓浓威压。
滢雪犹如被雷击,全身僵硬,便是呼吸也不敢用力。
那一瞬间,她觉着向自己走来的不是她的丈夫,而是索命的罗刹。
那些不好的记忆刹那间犹如潮水一般,瞬间涌现。
那人每走近一步,她逃去的心思就越重。
第三章
戚滢雪盼着那人走得慢一点,再慢一点,永远不要走来的才好。
可事与愿违,那人终还是走近了。
为避免自己惊惶中出差错,她低垂下视线。
不多时,利落的玄色袍脚和乌色长靴出现便落入了视野之中,随之而来的是极为强烈的压迫感。
她原以为嵇堰会出声询问她为何在此,可并没有。
她只觉得那人瞧了她一眼,然后从旁走过。
一缕风挟着冷冽气息而过,那双乌色长靴也消失在视野之中。
就这么……走了?
嵇堰的冷淡,让滢雪有几分措手不及。
瞧着人就要离开了,滢雪不禁自问还要继续软弱逃跑吗?
还要等到明日再向嵇堰诚心谈和吗?
明日复明日,不知又要拖到哪一日,可梦魇之事就摆在眼前,她不敢再耽搁。
思及此,滢雪霍然转身,朝着那高大背影开口喊道:“等等。”
两息后,她才看清了数步之外的男人有多高,她与之相比起来,格外娇小。
眼前的男人脚步一顿,还是转了身。
她对上了一双漆黑锐利的眸子。
也不知是不是记忆出错了,眼前的男人,与记忆中的那个嵇堰似乎不同。
她记忆里的嵇堰是又丑又可怖。
可眼前的嵇堰挺鼻薄唇,英明冷目,冠发利落收束,沉稳内敛却又给人不动声色的压迫感。
大概是昨晚一宿未眠,早间仪容未来得整理,下颌隐约可见黑青色的茬子。
有些糙,但丝毫不影响俊颜。
他下值时换下了薄甲,身着黑色翻领胡服,腰间革带收束配长刀,这般打扮更显他身形利落高大。
应是做了几年捕头,又在禁卫军当值小半年,威压极强,一双漆黑的眼眸尤为锐利,更让人不寒而栗。
那道带着审视的凌厉视线落在滢雪的身上,她顿时一僵,汗毛直竖。好不容易积攒的勇气就在一瞬间溃败,她不由地后退了半步,双肩一颤。
她怕嵇堰。
不是因为梦魇,也不是因为他摇身一变成了朝中新贵,而是在那晚后就怕了。
那一晚荒唐,她被他弄几番死去活来。
腰上被掐得极狠,连着胸口、肩膀和脖子,腿上都是淤痕,咬痕。她皮肤嫩,有好多处都被咬破了皮,肩膀上更是有一个牙印,至今未消。
她只是养在闺阁中未经过风浪的女子,纵使身不由己迎合他的索欢,但还是被外物所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