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试玉(124)+番外

作者: 驰驰响当当 阅读记录

顾衍誉平静地听着,这个人,确实有了些变化。 他在吩咐她做事?

除了自小对顾禹柏有一份恐惧筑成的敬畏在,顾衍誉不受任何人指教。

她在乐临无法无天,最初是为不受气,后来纯属横行惯了,越发行事肆意。

到了陵阳,宣王虽勉强算得上是她一位主子。但双方心知肚明,顾家不是供他驱使的狗。该做什么,不做什么,都有商有量的来。凡事要不要做,跟他乐不乐见关系不大。

她笑得不怎么走心,也不怕他看出这是表面客气:“此事我自会与爹商议,义父的意思我会带到。”

宣王一笑,亲厚道:“多日不见你这猢狲,义父想念得紧。今晚留在此处,陪本王喝几杯。”

顾衍誉略略一顿,脑中冒出的诸多合理借口没说。宣王这突然的变化她摸不准原因,同他在此处打太极未必是上策,于是直接起身行礼:“容誉儿告罪,本就不大舒服,陪干娘说了一下午话,眼下再喝只怕要脑袋栽进酒坛子里,画面不雅。”

不等宣王再给什么反应,她已转身走了出去。

而坐着的那位,倒是也没拦。

只是目光一刻没从她的背影上挪开,嘴角带笑,眼里越发阴沉森冷。

长了这样一张脸,性情又如此桀骜乖张,方才他语气里只有三分支使的意思,连重话都算不上,这就不乐意了。这样的人若不是在顾家,没有顾家的权势庇佑,还不知会被磋磨成什么样。顾衍誉啊顾衍誉,我迫不及待想看你低眉顺眼来伺候我的那一天。

顾衍誉回到府上,立刻招了人来,吩咐去查宣王最近接触过什么人,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寻常事。

“我来告诉你罢。”

顾禹柏走进来,顾衍誉瞬间眼一抬。

她正坐在中堂主座上,通常来说,顾家只有顾禹柏能坐这里。

顾衍誉顺毛的时候乐于维持父慈子孝的假象,不高兴了就喜欢在僭越边缘蹦跶。 但顾禹柏对这些事从未表现出在意,他无所谓哪张椅子代表了更高的权威,无所谓顾家餐桌上有没有人在他之前先动筷子。他不说话,府上仆从更不会阻止。

他的无动于衷使顾衍誉偶尔感到挫败,她也知背后缘由,除她之外没有别人敢于在太尉面前逾越,而她的“逾越”最多也就在这些小事上,掀不起风浪。

近日父女间看似什么也没发生,但她知道了太多,揣度着,父亲也势必有察觉。

给顾衍誉回话之人目光在父女二人间来回,见站在厅中的顾禹柏没有坐下的意思,而坐在主座上的顾衍誉也没有起身的意思,这位连惊疑都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控制着把呼吸声都降到最弱。

顾禹柏轻轻抬手,这位立马机灵地退了出去。

这个高度差使得顾禹柏能将她眼中那种虚张声势的沉静尽收眼底。他说:“因为你的人做错了事,打草惊蛇了。”

顾衍誉心跳骤快,语气还是被她压得很稳:“我的人?”

顾禹柏语气平平,却如同递出一刀:“从他拿着令牌去查我的那一刻,就是你的人了。”

顾衍誉心一悬,她终于知道害怕,站起身来:“他现在在哪里?”

与她这迅疾的,连吐字都要听不清的语气相反,父亲说话时和善又耐心,若不听内容,真像个慈父的谆谆教导:“你应该问,他是死是活。”

顾衍誉的手攥紧了。

她往侧边退一步,这个角度刚好使得她让出方才占据的主座。

顾禹柏余光看到她如此小动作,对其中意味了然:“这么些天没有他的消息,如今知道他暴露,很惊讶?”

顾衍誉内心惊骇,同时飞速思考,顾禹柏不是在诈她,他知道令牌的事了。而令狐玉如果不是出了意外,绝不会这么久没有音讯,两人自幼时闹过那么一回别扭之后,他再不会忘记报平安。

顾衍誉上前两步,走到接近顾禹柏站的位置。

他八风不动,神情悠然,两人眼神交锋一个来回后,顾衍誉深吸一口气,微微垂首,轻声问:“能不能……把他,还给我?”

顾禹柏像是听到什么孩子话,轻轻一哂,他在那把主座上坐下,两边手臂自然地搭上扶手,人与椅子浑然一体。头仰出一个优雅的角度,和气地问:“完整的,还是分开的?”

顾衍誉身形一晃,在那个瞬间下意识闭上眼,好像有什么残酷的画面就在她眼前,本能使她瑟缩。

她不可抑制地想起乐临郊外那个酒庐老板的坟茔。

顾禹柏觉得她做错时,从不惩罚在她自己身上,他懂得如何诛心。

顾衍誉开口艰涩:“如果……还有……完整的,给我完整的。”

顾禹柏哼笑一声,在寻常家庭里,孩子说了有趣的话,父亲就会是这个反应。他道:“我记得教过你,跟人这样说话没有用。”

他神情慈祥:“不是孩子的年纪了,还像个小孩儿一样,要大人给你东西。你问旁人能不能的时候,就默认了旁人有说‘不能’的权力。在顾家当家这么久,你依然没有一点筹码,能从我这里带回一个人么?”

顾衍誉觉得好像有什么要从喉咙里涌出来。她因顾禹柏的话无法克制自己去想令狐玉的现状。他的背叛被发现,落在父亲手里,会得到什么样的对待?

至于筹码……

她是知道很多事,可是……上无明主,下无能与他抗衡的直臣。她知道的一切要如何变成筹码?

不。这也是他的试探,她不该叫他知道自己掌握了多少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