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玉(168)+番外
那人去了,很快出来:“侯爷说他知道了。”
“没有别的?”
“没有别的。”
按照她的计划,事情不该是这般进展。
顾衍誉站在高楼之上,眉头轻蹙。
远处的风吹着大片的浓云,如牧民驱赶他的羊群奔跑,最终消逝在远山之中。
她面沉如水,手按在自己心口,等心跳慢慢平复。
此时说不上来是恐惧还是嗅到危险之后的兴奋,她只知道自己的血都灼热了起来。
顾衍誉追问不到的答案很快有人送上了门。
意料之中,宣王。
她刚回府,便有侍从来报,宣王府的人等候已久。
传信让顾衍誉今夜去用晚膳。
顾衍誉:“我身体欠佳,受了冷风,唯恐扫兴,去回了我义父,改日誉儿上门致歉。”
那下人早有应对,立刻回话:“王爷吩咐过,若小主子不赏脸,他便亲自上门。”
小主子……什么时候换成这样的称呼了。
顾衍誉懒懒地坐着,姿势都没变:“好,那我静候。”
她将府上防卫重新点过一遍,便开始在屋中煮茶。
两只小泥炉,一只煮茶,一只烘桃花。
花被烘到幽香渐浓时,她用竹夹夹起一个小盏,倒扣在正烘着的桃花之上,等待片刻,重新翻过来,盏中就集满了桃花香,此时再注入颜色清亮的茶水。
同一种花,不同程度的香气缠绕交叠在一起。
杯子倒了五分满,顾衍誉将茶杯轻轻往旁边一推,扭头看嘉艾:“试试,抿一下尝个鲜就好,这玩意儿多于一杯就得窜稀。”
等待坏消息的时候,通常人的心情都不会太好。
但既然注定事情要发生,不妨将自己从被狩猎的心态换成另一个猎人。
别人想要狩猎她,她就要撕碎对方。
“我们父子二人,真是疏离了,府上下人请不动你,为父只好亲自来找你。”
顾衍誉没有起身迎客,她看到宣王神色间的笃定,右手提壶,斟满一杯。然后用眼神示意嘉艾给他端过去。
“亲手煮的,义父尝尝。”
杯子放下,顾衍誉示意嘉艾离开,侍女不愿离去,对上顾衍誉的目光,最终充满担忧地退出门。
宣王便在她对面坐下了。
一杯饮尽,顾衍誉又给他斟了一杯。
宣王的眼神说不上肆无忌惮,更像在看一种所有物。
顾衍誉很沉得住气,一杯接一杯,也不管自己被当做了佐茶的点心还是什么。
她的手腕没有恢复完全,已经微微颤抖,但依旧能提壶拉出优雅的水线,为他杯子里添茶。
那位来者不拒,享受这样的伺候。
直至壶中的茶水只剩了一个底,室内满是桃花香气,两人的动作都停下来。
顾衍誉静静看着她名义上的义父。宣王伸手过来,还没有碰到顾衍誉的脸,她已下意识后退,宣王的手停在半空,又不动声色落了下去,柔柔地问:“誉儿喜欢打猎吗?”
顾衍誉慢慢蓄起一点言不由衷的笑:“誉儿不知义父想问什么。”
宣王也笑了,带着痴迷和疯狂的意味:“就是这样的眼神,让我觉得再靠近你一点,你就会手起刀落,杀了我。”
宣王:“有些猎物要远远地射杀,因为你只想穿它的皮毛吃它的血肉,确保它垂死挣扎的时候不伤到你就好。而有些猎物太漂亮了,毁伤可惜,要慢慢围困,一点、一点地,堵死她的退路,然后把她活着捉回去,养起来,这才好看。”
顾衍誉:“被围困起来就不会再漂亮了。所有动物被狩猎得手之后,都不过是皮毛和烂肉枯骨,没有什么分别。”
他笑了:“不,我会圈出很大一块地方,让我的猎物继续撒野,继续漂亮。”
顾衍誉嗤笑:“再大都是囚笼,何谈撒野?”
“若坐拥天下呢?还怕拘束了本王的猎物么?”
顾衍誉险些笑出了声,但她藏好了,只是淡淡地问:“义父不怕今日在这里说的话传出去么?”
他不知想了什么,神情陡变,几乎咬牙,五官因此狰狞,声音突然抬高了去:“世上有不想得到更多的人么!流着同样的血,君主的野心,会被万人称赞。本王却要把它们小心收好,以免一不留神招来灾祸。”
他又伸手来,隔着极近的距离,虚虚抚摸顾衍誉的眼睛。
顾衍誉没有眨眼。
他的声音忽然低缓又柔情:“本王不怕你去说,我亲爱的皇兄,很快就要永远听不见了。”
顾衍誉的双眼很平静,但她的毫无波动与对面这位起伏不定的情绪比起来,会让人觉得那双平湖似的眼里有藏不住的挑衅与嘲讽。
他的手伸得很近,指尖险些碰到顾衍誉脖颈,却又在下一个瞬间蜷缩起来,手指并拢轻招,仿佛在收敛属于她的味道。
收回手时,他低头深深去嗅自己的指节,沉醉片刻后,他亲吻了自己的手指。
顾衍誉浑身紧绷,神色变了又变,一言未发。
终于,宣王起身,舒展脖颈,以最不经意的态度说出了他来此最重要的一句话:“对了,陈御史很有趣,他被关起来之后自知罪孽深重,为了让本王搭救他一把,他卖给本王一个秘密。”
他轻轻拍掌,下一刻仆从走进来。
木质托盘上,放着一条璀璨生光的裙子。
天青色的料子,光泽如玉,其上有金线金珠织成繁复的花样。
顾衍誉瞳孔骤缩。
宣王的眼睛微微眯起,开言柔而缓:“最喜玉石最喜黄金,这料子一定衬你。等你想求我的时候穿着这条描金缀玉的裙子来找我。不过,本王的耐心有限,我的誉儿,你只有三天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