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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玉(207)+番外

作者: 驰驰响当当 阅读记录

但好理解的是这笛名还暗合了他二人的名讳,听来倒真像是定情之物了。

顾衍誉有一种奇特的感受,戴文嵩从前接受她的存在,一半因为戴珺喜欢而不得已为之,一半因为戴大学士本身并非刻薄之人。而时至今日,他真正接纳了顾衍誉。

朝霞散尽,旭日高升。

走出府去,各自奔忙。

严府。

严赟铎眉头皱紧:“可是戴大人,宣王还未有任何表露,若是他们没有要挟的打算,此举岂非枉做小人?”

尽管他心里清楚,严柯久没有消息回来,云渡不可能还一切如常。

“严大人怎么糊涂了,有功让令公子回来受赏,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么?若他人心里没鬼,怎会因此而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严赟铎沉吟许久,眼中慢慢变得清明:“我明白了。”

“等等,我还有一问。为何你肯让顾家的女儿进门?如传闻一般情势所迫么?你就不在乎自己这大半辈子攒下来的声名?”在戴文嵩快要走出去的时候,严赟铎终于还是问出了心中疑惑已久的问题。

戴文嵩转过身来,他的眼睛已经苍老了,因为总是皱眉,眉间的沟壑显得比眼尾更多:“顾禹柏缘何恶名昭彰,你我心中也应有答案。”

严赟铎的目光闪了闪。

人若单独作恶,便容易觉得自己是恶人,若藏在人群之中作恶,往往觉得自己是正义之师的一份子。

他关注了顾禹柏这么多年,恨了他这么多年,也斗了他这么多年,有些事严赟铎心中最是清楚。

就拿“捐建善居”这件事来说,换在任何一个世家后代身上,那是要赞一句做得漂亮的。可惜顾禹柏是一个局外人,还是个损害了世家利益的局外人。“善居”的事一出,哪家养的文人没骂过顾禹柏呢?

不过文人骂人,更讲究技巧,你要是骂他欺上媚下,不就暗骂这个“上”识人不明么?

所以骂人要骂得范围克制,不易溢出,上头那位听了也不觉得在阴阳自己。

同样不能骂得太实,以免人拿出证据反驳。

要语焉不详地说他为人阴狠奸猾,旁人若问什么事,便说那是说了容易惹火上身的,不便细讲。

脏水要泼得“春风化雨”,劈头盖脸一盆下去太容易留痕,得像润物无声的细雨才好,能一下子钻进人衣裳的布眼里,寻也寻不着。

每个人都这样说的时候,虚的也能被坐实。影响大了,就成了印象。甩也甩不掉,逃也逃不脱。

严赟铎最喜欢骂的是“田舍奴”,主要这没什么可反驳的,又很有侮辱性。每每吃顾禹柏亏的时候,他都会想这么个乡下玩意儿为什么能站在大庆的朝堂上,还与他同朝为官,被比下去的时候,他希望世上最好没有顾禹柏这么个人。

但时至今日,顾禹柏或许早已身死魂消,只是他连“死亡”都由不得自己,还要被利用。严赟铎觉出一点悲凉来。

那不算物伤其类,他们从来站的也不是一个地方,从来也不是一种人。

他只是记起了初见顾禹柏的时候,原以为如此气度非凡,是哪家从未露面过的后代,哪晓得只是个乡下地方来的有点钱的贱民。留给他唯一的路应该是给哪一个大户家里当狗,从此鞍前马后,谁能心平气和地看着他扶摇直上呢?

戴文嵩也不管他想了些什么,只道:“我没什么可为他辩驳。不过有多少人不比他更干净,却还享着清名,安坐庙堂。有生之年我更想看到这些人都逐一现形,而不是由他们商量好了,选出哪个最该死,就让人先攻击那一个。”

严赟铎若在严家出事前听闻此句,势必会视戴文嵩为威胁,而如今作为一个已经“现形”的人,竟有一种诡异的期待。

“你这么为顾家说话,倒像是令公子当真与顾家幺女成了婚,是真心相待,而非权宜之计。”他抛出这一句试探,如问卜时掷下三个铜板,问的那个瞬间,心中的答案忽然就明确起来。

他被“男顾衍誉”与严柯的“相恋”气了个半死,但不能否认顾三儿肯在严家落难之际救人的情分。以严家如今的情况,再想在陵阳城里寻一门好亲事反成难事,若顾衍誉恰好就是个姑娘家……严赟铎竟觉得这是个好选择——

顾禹柏一“死”,顾家有名无实,好拿捏得住,但家底又还在,何况这姑娘对柯儿还有冒险相救的情分。

只可惜了,跟戴家结亲来得太仓促,叫人毫无防备。

他至今都不相信是真的。

严赟铎如果不提也就罢了,戴文嵩原本还没想表现得太得意。

诏狱里的对话,戴大学士无疑是知情者,这桩婚事,他原也有很多困惑,不过他也有眼睛和耳朵,有自己的判断。

他并不后悔自己为自己选择的人生,但时有对儿子的亏欠之意。说连累或许谈不上,但这样一个孩子,若投生在别人家,该能过得轻松快意许多。

他不怕自己最后不得善终,只怕儿子一生不得开怀。

如今见珺儿得觅良配,做父亲的当然为他开心。

至于这位明显是误解了什么的严大人——

人之常情谁没有呢?从前戴文嵩也没少被姓严的挤兑过,偏偏他还要送上门来这么问。

戴大人的眉头一扬:“犬子与顾家女儿情投意合,是天作之合,何来权宜一说?”

“这……当真?”

戴文嵩甚至笑了:“贤弟,这样谈论新婚夫妻就失礼了。改日我孙辈出生了,定会请严大人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