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玉(243)+番外
如玉柔声:“是。”
戴珺看到自己老爹吓得已经不会眨眼了,他的心情也颇为复杂,强迫自己找回神智:“还有——”
两个“顾衍誉”一同看向他。
戴珺:“……”
但两人此番情态就不相同了,如玉学她往常看人的模样,先横过眼波,再慢悠悠转过脑袋来,有不言自明的骄矜。
而顾衍誉则是听见他声音整个人便转了过来,身体朝他的方向前倾。
捕捉到这细微差别,他忍不住嘴角直往上翘。
如玉看看他,再看看顾衍誉,若有所思。
“衣裳。”他说。
“我让人备两件青色的衣裳给这位……小兄弟吧。我们……”在顾衍誉单纯的注视下,他忽有些羞赧,“如今人人皆知你我总穿着成双成对的衣裳出现,在我面前也多有调侃,别露了端倪。”
顾衍誉抿唇,眼里笑意极深。
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遂各自去准备。
阴云被风吹得散开,日光柔柔洒下来,方知时辰未晚。
戴珺舒出一口气,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这一天的夜晚永远不会降临。
两人的卧房内。
嘉艾方才送了熬好的药来,碰了碗边发现还烫,于是戴珺让她先放在了一边。嘉艾退出去,从外面将门合上。
顾衍誉坐着,整个人以一种极为放松的姿态靠在椅背上,足尖轻轻晃,裙摆跟随她的动作漾出波纹。
戴珺站在她身前,一手撑在椅子扶手上,凑近深深看着她:“在爹面前你没有说全部的实话,对么?为什么有把握去说服刘理?”
顾衍誉满怀期待地看他倾身来的动作,听完这话一撇嘴:“什么嘛,还以为临别之际,你会同我说一些情意绵绵的话。”
戴珺瞬间没了办法,有些许伤脑筋的样子。
顾衍誉变脸很快,她脸上故作的娇蛮不见,眼波沉静:“徐钦一逃我就想到了刘理。本打算让沈迁去绑了刘理的家人,结果发现王家先下手一步。我让他们控制住那些王家人,让报信的说一切如常,王家如今还以为刘理的家小在他们手中呢,不知道连他们的人都在我这里。”
“你不相信刘理会因为跟顾将军的渊源带兵来陵阳?”
顾衍誉神色淡漠:“我所知的刘理谨小慎微,没有过人背景,在徐钦麾下成为副将,是凭本事卖命上去的。徐钦逃跑后,他未曾上报,反而保持了沉默,就足以说明他的态度。我猜他现在心里一定恨死了,好不容易有个好位置,根本不想掺和到这些事里来,比起职责和所谓公道,他更怕受牵连。”
戴珺或多或少也猜到一些:“你从一开始就想好了,用他家小的性命去威胁他配合?”
顾衍誉不语。
他轻叹一口气,伸手去理顾衍誉耳坠上的流苏。
食指轻勾,灵巧地绕上几圈,原本因她动作时不注意缠在一起的流苏就柔顺地垂了下来。
“爹其实也看明白了,这不是要刘理去还一个不疼不痒的人情,而需要他在前途未卜之时豁出一切。不以非常手段,只怕他不会答应。”
他都懂。
顾衍誉目光低下去,吸了一口气再来看他:“唔,是这样咯。但是……当时我正义凛然地批判了谢长忠他们,紧跟着若说我绑了一个无辜之人的家小,岂不是……”她的声音小了,看戴珺时可怜兮兮地:“我不想显得太恶毒。”
那分明是对恋人卖乖时才有的情态,十分可怜里只有两三分是真,可这两三分已足够揉碎戴珺的心肠。
他的腰更弯下去,平视着顾衍誉,唤了一声“燕安”。
顾衍誉带着倔强:“我没有打算去赌,赌他有多忠于大庆,有多忠正刚直,我打的本就是这样不光明的主意。”说到此处,她的声音有一丝颤抖:“你看,我也没有比王家做的更像个人呢。”
“燕安。”他的双手捧住顾衍誉的脸,那手掌宽阔,这样一来顾衍誉整个脑袋几乎都被包在其中。
他道:“生死关头,你能去冒险求援,没有人会这样评价你,他们也无权评价你。”
“若有一个软弱的君主,让世家势力继续扎根繁衍,会带来什么,在先皇治下就已足够让人看清。一旦宣王登基,以他和王家的交易,这些年好不容易取得的进展都会付诸东流,当今圣上并非完人,但至少,他还有制衡和削弱世家的意识。权与位之争,不是一家一姓的事,与每一个大庆百姓都息息相关。刘理是大庆子民,更是大庆的将军,到了这个地步,他根本不能,也不该独善其身。”
顾衍誉听着,眼中一点点亮起来:“唔,好理由,我就要这样告诉刘理。”
戴珺跟着她眉目舒展,捧在手中的那张脸生得精致,一颦一笑都生动极了,他禁不住揉一揉,揉完羞于直视顾衍誉的眼睛,顾衍誉趁他不备,扭头用唇去碰了碰他的掌心,将他两分羞涩变成了七分,还有三分是心底涌出的偷偷欢喜。
她不会因为旁人的评价更改自己做的事,不代表一点儿也不在意,如果名声真的只是“虚名”和“浮名”,世上就没有那么多人会为如此虚浮的东西争夺了。戴珺看得明白,因此对她怜惜更多:“你所做的事,换了谁也做不到更好。旁人因此受益,没有资格再去评价你的手段。”
言毕,两人就这样静静对看。
良久,他意识到自己的沉迷太深,缓过神来:“药凉了,我喂你。”
戴珺一勺一勺地喂,顾衍誉一口一口喝。
大半碗喂下去,他贴着碗边将余下的倾入自己口中,只剩了个带药渣的底儿,接着以喂药的名义,就着这清苦气味交换一个吻。顾衍誉此次毫无胜负欲,只是微仰着脑袋,柔顺异常地接受了他在唇齿间的掠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