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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玉(290)+番外

作者: 驰驰响当当 阅读记录

等他再醒来,在将军百般追问之下,顾禹柏才告诉他,那个死掉的人,与他一见如故、情同兄弟,他们曾拜过把子。他身受重托,本该为早逝的友人尽孝,但又不敢贸然与将军攀上关系。

他说他不记得昏迷时发生过的事,不记得自己喊过阿爹,也从未听闻什么烤羊腿。

从将军府走出来的时候,他变成了将军的义子。

或许将军没有看出他的伪装,或许他后来意识到了鬼神之事不可信。但在遭受失子之痛时,一个优秀能干的年轻人出现,比之亲子更加贴心周到,那是很大的安慰。

何况这个年轻人还有体面的身份,他年纪轻轻就成了乐临顾家的家主,从不向将军索取什么好处,还为将军送来大把的礼物,又总能为他解忧。仿佛,他真的把自己当做父亲。

如果将军还记得自己年轻时最渴望的东西,或许他能明白,这个年轻人要的是“机会”。

普通人顾禹柏挤破脑袋也得不到的机会,将军的义子顾禹柏可以手到擒来。

都尉嫉妒他的好运,他要揭露真相。顾禹柏告诉他,他们兄弟二人该做的是联手。现在他们得到的一切有什么了不起呢?都尉更了解庆国的军事内情,他有将军的信任,他们兄弟二人又都很有本事,未来不可限量,不要把眼界放小了。

于是都尉再一次相信了他,钱和女人都是不会跑的,往后有机会再抢过来不迟。

他们联手,也当真各自往上一步。

顾禹柏自觉在陵阳站稳脚跟的那一刻,他告诉将军:“义父,也许您已经猜到了。您的儿子,我的兄长,他并非失足跌下山崖,他是被人害死的。”

都尉并不明白他给二世祖下了点泻药的事为何被举发,还有他私下里担心被抢功的抱怨,又是如何被捅到将军跟前的,更有军中的厨子招了他曾命自己给将军亲子下药的事。

都尉解释不清了。

他说他恨,但只是下了泻药。

将军冷眼看着他,你恨就可以对我的儿子下手么?

都尉死了。

顾禹柏伸手帮他合上了死不瞑目的眼睛。

从都尉对顾怀璧有意图的那一刻,顾禹柏就没打算让他好好活下去。

“爹”,是他在陵阳的第一笔政治资本。

顾家一开始并不情愿将财库对他敞开,他们想让家主之名有名无实。而后他们发现生意总会遇到超出他们能力范围的麻烦,但顾禹柏能轻松解决。

他们意识到,有一个在陵阳当大官的家主对大家都是好事。顾禹柏并不在他们跟前碍眼,他们只需要付出一点金钱上的代价,就能有高官庇佑。一笔写不出两个顾,为什么不配合呢。

顾禹柏说不上来自己喜欢还是不喜欢这些事,那是“活路”,轮不到谈偏好。

但若说有什么值得他庆幸,他遍访医家,治好了顾怀璧的筋脉,她可以再次舞剑了。

他们来陵阳后的住处总是在换,不断搬到更大的宅邸中去。

他需要庭院能够大一点,再大一点,这样顾怀璧可以穿着她喜欢的白裙,自由地在院中舞剑。

他最初见过的那种哀伤,渐渐不会在她舞剑时出现,她变得快乐。

或许就连顾怀璧自己也说不清,她是何时爱上顾禹柏的。

作为一个被圈禁在祖宅的孤女,最初她只是想给自己找一个忠诚的仆人,她没有想过,顾禹柏会走到这里。

新婚之夜他们什么也没有做。顾禹柏单腿跪在她面前,把家主的戒指交给她。

他的爱意和占有欲日益热烈,但他像给沸腾的岩浆加了个罩子,只在自己心中山呼海啸,不肯叫它们去侵扰顾怀璧。

他在庭院中移植了一棵高大的树,顾怀璧又可以坐在上面唱歌。

某天顾怀璧在树上,他从外面回来,静静看着她的白裙在风里飘荡。

顾怀璧也看到了他,她对他挥挥手:“我要下来了,你接住我。”

顾禹柏慌乱不已。

顾怀璧扑进他怀里的时候,对他说:“为什么只把我当做你的主人?我是你拜过堂的妻子。”

顾禹柏没有把这一段说给顾衍誉,他只是露出一种祥和安宁的神情回忆起往事。

顾怀璧后来会笑话他,因为她吻他的时候,他一直在哭。

他记得自己非常没有出息,他在顾怀璧的怀里流了很多眼泪。

他没那么恨这个世界了,因为顾怀璧爱他。

但世界没那么爱他们。

高贵之人的席位已满,后来者上不了桌。

作为势头强劲的后来者,他得到的倚重和好处越多,所遭受到的攻讦越难以想象。留给他还有一条得救的捷径,娶世家贵女,联姻。

他当然不要,前途和富贵本就不是他的目的。

又很像在乐临的情形了。

一切都被瓜分好了,他们从乐临“逃”到陵阳,依然是外来者。安稳的活路是平庸的,向上的每一步并非路本身难走,而是先到的人不肯让出一点空隙。

将军也并非完全昏聩,他疑心长子的死,没有停止过调查。被割喉的尸体还是被找到了,手法是顾禹柏惯用的。

他已与这个年轻人利益绑定太深,他也需要这样一个年轻人为他养老送终,可是……那是杀子之仇。

在他做出决定之前,顾禹柏找到了新的“爹”——皇帝。

聂弘盛早有把几个世家从军中剔出去的心,他怕再这样下去,父死子继,代代相传,庆国的军队尽是蠹虫。

顾禹柏反手卖掉了他的干爹,将军专权独断、中饱私囊……凡此种种,找到证据对顾禹柏而言易如反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