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玉(372)+番外
秦绝顿时就有点慌,老实说王潜至今都还算规矩,于是顾衍誉半真半假地演了下去。如今快到最后一步,她这是……秦绝想,那我是不是该准备拔刀了?
“能成功把他救出去,我们的约定才会生效。丈夫生死未卜,跟新人穿上了同样花色的衣裳,怎么堵天下悠悠之口?我是要脸的人,虚名于我,也很重要呢。”
她看着王潜,娇蛮劲儿上来:“便是我们将来成了亲,这些事也不能任人评说的。你要用你的钱、你的人将它变成我顾衍誉为救夫改嫁的故事,人人称颂我的仁义才行。我同意嫁给你,可不是为了受委屈。”
王潜一瞬不瞬盯着她,忽然就笑了,带着被取悦后的神采:“论反客为主,还有谁比你会?”
秦绝深受震撼。
义父总让他多学着点顾衍誉,秦绝记在心里,不过这招,他想,就算学会了他好像也没处用。更关键的是,他没明白到底是什么原理。
王潜想想又是笑:“将来我们一起生活,会很有趣的。”
顾衍誉没有理他,去另选裙子了。
在姬雪照被安排下榻的驿馆,能听到外面演武的动静。
他知道那也是给哈泰生辰的献礼之一。模拟的是羌虞大军登陆合芜和云渡的场景。
如果一切顺利,在哈泰拿到契书的同时,羌虞的大军就会上岸接管这两座富庶的城池。
手握世间无敌的神兵,暴君以为天下尽在掌握。
姬雪照躺在床上,悠然地撑起右腿,左脚架在右腿膝上。
他用手指在虚空中描画路线,盘算着顾衍铭的兵和他们偷天换日得来的一千把羌虞刀,都分别到了哪里。
他对即将发生的一切有忐忑、有恐惧,还有一种不可言说的,兴奋。
夜很深了,刻漏的声音清晰起来。
聂弘盛忽然在想是不是不该那么快交待了身后事,仿佛把最后该说的话说尽,他就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
但有些事也确实到了该交待的时候。
他确乎曾心怀梦想和愤怒,想去打破一些东西,重新建立一些东西,而当他与王位融合得很好时,他发现什么也不必。甚至他的儿子们都是他的竞争者,他不想被谁取代。
当他经历过愤怒、否认,最终接受自己终将离去这件事时,他对继承了自己血脉的聂锦,又忽然爱到不可自拔。
他会死,而聂氏的传承不会断,大庆仍是聂家的天下。
他需要在咽气之前做好最后的布局,以求江山永固,聂家子孙永远可以坐在王座之上——
戴文嵩不会背叛君主,他有一颗固执的心,将为他守好能他守好的一切;
戴珺呢?他很喜欢,却遗憾他不如戴文嵩那般使他觉得安全和忠诚,顾衍誉也同样,灵活能干,但聂弘盛并不相信他们忠于他,他只是拿捏他们。不过好在聂弘盛相信他们永远不会背叛自己的国家,将来,还会有软肋捏在聂锦手里;
顾家未来会变成一座新的山头,但顾衍铭不算很大的威胁,他从来都会竭尽所能,更何况皇位上会是他的亲外甥;
顾衍慈……聂弘盛想,他一直都低估了她,一个女人太过貌美容易掩盖身上其他特质,或者说,容易给人借口去忽略其他特质。她如此心思玲珑,又会在某些时刻展露出惊人的冷酷,那是一个天生的政治家才该有的东西。
聂弘盛同时大方地把聂荣再次引入这个局中,给他摄政之权,让旧门阀们怀有一线希望。聂弘盛知道他与顾衍慈那么一点云遮雾罩的过往,甚至对二人的心态都揣摩得很准。或许聂荣还有心,但在顾衍慈这里已经绝无可能,因为她骄傲得一塌糊涂。
他们所代表的背后利益不同,但有那么一点似是还非的旧日情谊,会使这场拉锯变得公平。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在他死后,谁也不会过得太舒服,这个微妙的平衡就能维持很久。
这根弦一松懈下来,身体却开始找他麻烦,那漫长的衰老过程迎来了一个断崖式的下跌。
聂弘盛半夜里忽然觉得呼吸困难,一口痰卡住,他眼睛瞪得老大,想呼喊却发不出声音,聂弘盛不敢相信自己会这样死去。
此时,一只修长、微凉的手从他面前伸出来,抚着他的前胸,另一只手撑住他后背扶他起身,吐出那口痰,空气终于重新进入他的肺腑。
“‘小喜子’?”
人还是那个人,脸还是那张脸,但聂弘盛直觉眼前人已经换了,不是惯常伺候在他身边的那个小太监,而是皇城之变时曾出现的机敏江湖人。
“小喜子”掏出一粒药丸给他喂了下去,笑眯眯答话:“是奴才呀,有奴才守着,皇上好好睡吧。”
聂弘盛还想说话,但精神头确实撑不住了,再一次安稳睡过去。“小喜子”仔仔细细把被子给他掖好,坐在床边扳着手指数日子和时辰,然后发出无聊的叹气声。小声念叨,没到时辰呢,还不能死。
第210章 不属于人间的宝物,最终还会回到海里去
哈泰的生辰,也是“长乐未央”真正竣工的日子。
那一天天空晴朗,海水入眼一片碧蓝,无垠的明媚清爽之色,一直延伸到水天相接处。
“胡守盟”是最先到的人,这很符合一个好奇心十足的二世祖身份。
他在哈泰安排的陆上行馆已休整数日,为这位羌虞王的生辰换上盛装前来。
登船前自有人负责检查,上船的客人都要卸下兵器。问题就出在这里,二世祖“胡守盟”不答应,他甚至在争执中打伤了一个小兵,说祖父在大庆都有面圣不解甲的特权,他是羌虞王的贵客,是未来的重臣,带两把你们谁都有的刀进去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