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没有后悔药。
要是卢俏去负责麦田稻田, 是不是也会不能及时发现病虫害,那样后果更严重!
除非不给她安排工作。
更冷静一些,他想到必须尽快灭虫, 否则受灾面积会进一步扩大,万一虫灾失控,精心养护的脆弱的沙柳将毁于一旦。
这里离种植所居住区还远着呢, 他本来想在附近的兵团留宿, 但他必须赶回去像陶所长汇报。
等他们一行人开着拖拉机回到种植所居住区已经是七点多钟, 陶所长正在组织开会, 葛强胜想完了, 这下所有人都得知道沙柳树长虫,都知道他捅了这么大的篓子。
他心一横, 也好,刚好讨论下解决方案,于是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陶所长看了他一眼,率先开口:“脸色这么差,不是去巡查防护林了吗, 咋回来了。”
葛强盛今天格外敏感, 觉得同事都在用探寻的眼神看他, 他感觉压力巨大,黑青的脸色涨得紫红, 脱口而出:“陶所长,很抱歉,沙柳树长了柳金花虫,目前来看受灾面积三百亩,其它地方我们还得进一步巡查。”
他觉得无比难堪,想当初他也有雄心壮志想在沙漠里干出一番事业来,但现在他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陶所长语气没什么波动,说:“没多大事儿,找地方坐下,你明年接着看统计受灾情况,大家先来讨论下柳金花虫防治。”
葛强盛很惭愧,陶所长居然没有批评他,同事也都很平静,没人嘲笑他,他赶紧找椅子坐下,愧疚地说:“有些地方虫子特别多,整棵树都爬满了,要保证沙柳树不死,必须尽快灭虫。”
陶所长很平静,问道:“你打算怎么灭虫?”
葛强盛已经考虑过,说:“不用农药,用农药成本太高,绝对不能给国家增加负担,我想人工灭虫,柳金花虫有假死性,成虫摇落地上就会装死,捕杀相对容易。”
现在粮食产量为什么低,因为没有化肥农药用啊,种植基地的庄稼用得化肥农药都不多,哪有农药给防护林用。
只有人工灭虫这一个方法。
再说防护林根本就没有直接的经济价值,今年倒是种植了枸杞跟沙枣,但也得几年后才能结果。
陶所长说:“好,让兵团抽调人手去灭虫。”
没人看笑话,没人幸灾乐祸,兵团的人手肯定能马上派过来,可是葛强胜还是垂头丧气萎靡不振,汗水从他额头留下,汗湿了整个后背。
他感觉有道目光射过来,抬头回看过去,秦耕开口:“种植遇到病虫害正常,相对全部种植林来说,三百亩范围不算大,及时去灭虫沙柳树都死不了。”
葛强胜突然感觉喉头梗住,酸涩感从鼻腔处蔓延开来。
秦耕并没有追究他的责任,反而在鼓励他,说三百亩范围并不大,说沙柳还有得救。
他那么宽容,那么大度,在种植林遭遇病虫害的危急关头安抚他。
以前是他小人之心,是他对秦耕有偏见。
葛强胜的内心已经被斗志昂扬的情绪占满,说:“我一定尽快灭虫,一棵沙柳都不能死。”
次日吃过早饭,两千名战士往种植林的方向出发去灭虫,为防止柳金花虫扩散,从四周往中间包抄,一亩地分十几个战士,先把沙柳树上的成虫摇落地上踩死,再从叶片上找幼虫跟虫卵,捻死。
有这么多战士出动,葛强盛的内心安定不少,除了技术指导跟检查,他也自己上手灭虫。
卢俏出现在他的视线,他想对方一定是来找他说话,便不动声色边灭虫边等候。
卢俏被柳金花虫恶心坏了,她觉得虫子在她脚下咯吱作响,可怕的碎屑都站到鞋上,还有手上带了劳保白手套,粗暴地把树叶也撸下来,把幼虫踩死。她感觉虫子汁液沾到了她手上,从来没见识过这么恶心的农业生产劳动。
那么多人在沙柳丛里捉虫,到处一片荒凉,好像回到了原始的刀耕火种时代。
葛强盛完全看不下去卢俏这种工作状态,终于对方走到他身边,嫌弃地说:“密密麻麻都是虫子,得捉到什么时候,为什么不打农药!”
葛强胜眉心攒起:“大小姐,你应该知道农药有多贵。”
卢俏转移了话题,说:“我按要求观测病虫害,观测记录完全没有问题,我也没想到能一下扩展到三百亩,是柳金花虫繁殖的太快。”
葛强盛无语,这是找借口推脱责任,合着只有他诚惶诚恐,卢俏这个直接责任人对工作失误毫无愧疚之心。
他竭力让自己冷静,说:“从幼虫到虫卵再到成虫,你应该知道这些柳金花虫泛滥了多久。”
卢俏听对方语气非常不好,分辨说:“你认为是我没有做好观测吗,虫子繁殖扩散太快不是事实吗,再说这又不是稻田,就是虫子把树叶子吃了也没啥损失,树又死不了,也不影响收成。再说只是三百亩长了虫子,又不是三千亩,一万亩,这已经算发现得早的,至于哭丧着脸!你自己瞎承诺防护林成活九成,不要把这个压力转移到别人身上。”
听对方强词夺理,葛强盛的心拔凉拔凉的,完全懒得反驳,这可是那么多人出力流汗养护的树,每一片绿叶都来之不易,都是沙漠的希望,面对病虫害,真有人没有愧疚,没有惋惜吗?
而且,这些脆弱的小沙柳树,真的会被虫子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