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淼凑到他旁边,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边听他介绍:“这些水窖并不是算深,就在田地旁边,是蓄水灌溉用的,但现在应该都没有水。”
车辆继续前行,温淼看向路的另外一边,看到一些人在不远处的水洼边舀水,“你看,这也有打水的人。”
秦耕往前后看了一下说:“这里原来应该是小河,河水干了,都看不出河道了,再往下挖,还能出点水。”
温淼看着哪里有啥小河,就是一个水坑,里面蓄积着不多的泥水,不知道他们把这些泥水弄回家去要怎么使用。
这边的住房分散,地广人稀,温淼从这儿看出了荒凉的意味儿,这条件实在太艰苦了。
再往前走,温淼有指着窗外说:“你看那个姑娘也在打水。”
秦耕侧身往外看,点头:“对,那是个大水窖,不知道里面有没有水。”
车辆往前开,温淼仍在看着那个一头蓬乱短发,裤脚沾满黄土的小姑娘,刚要移开视线,发现那姑娘像变魔术一样,突然消失在窖口。
“快看,打水那姑娘从水窖口出溜下去了,就剩一个瓦罐。”温淼惊呼。
秦耕忙让司机停车,对温淼说:“水窖没多少水,里面应该没有水
泥,只有土而已,不太深的话掉下去也不会有大碍。”
等司机把车停稳,秦耕下了车,打开后备箱,从行李中翻找出一卷绳索,大步迈过田坎沟泮,朝水窖方向跑过去。
温淼步子小,被他拉后一大截,等她跑到井边,秦耕已经把绳子甩了下去,正蹲在水窖边上说话。
“没受伤吧,抓住绳子,我拉你上来。”秦耕温声说。
如他所料,水窖没用水泥进行加固防渗水,只有土,一点水都没有,七八米深,内里是像花瓶一样的曲线形状,姑娘掉下去后毫发无损。
那小姑娘朝窖口仰头看着,很意外看到格外干净的俊朗的脸。
温淼也跑过来,跟秦耕一样蹲在窖口看,她问道:“你没受伤吧,快抓着绳子上来啊。”
小姑娘又小又瘦,估摸着十四五岁。
里面是土壁,凹下去的曲面形,她自己肯定爬不上来。
小姑娘看到温淼那张完全没被晒黑,白净得像鸡蛋壳的,干净得一点土也没有,五官精致的脸时顿时呆住了。
她的观念里,就不会有长得那么好人的人。
她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不上去,我是自己跳下来的,我要饿死在这里边。”
温淼看着瘦巴巴的小姑娘问:“为啥啊,小妹,别想不开,快上来。”
“我不上去,我爹娘把我许配给张老二了,张老二家有深水井,全公社独一户,他家不愁吃水,可是他很老,都二十八了,死了老婆,还留下了俩孩子,他们逼着我结婚。”
温淼:“……”
这姑娘真惨,她觉得自己以前的处境比小姑娘好多了,她父母绝对不会把她许配给周保民。
田部长他们发现这边的情况,也下车走了过来,听到小姑娘的话也是无语,走到窖口往里看了几秒后问:“你多大了。”
小姑娘说:“十五。”
“十五就要结婚?”田部长问。
小姑娘满脸惶恐:“就张老二家有深水井,他家条件好,我爸说我要不赶紧嫁过去他就会娶别人。”
田部长更无语了,说:“你还是上来吧,我不让你爹娘把你许配给张老二。”
小姑娘看出来了,窖口围着这一圈人都跟社员们不一样,于是问道:“你是大干部吧?你能辖制我爹娘吗。”
秦耕晃了晃绳子:“是大干部,抓好了,先上来再说。”
这回小姑娘很顺从,把绳子缠在手臂上,双手紧紧抓住,温淼觉得秦耕可真是个大力士,没用别人帮忙,他就跟打水提水桶似的,没费什么劲儿就把小姑娘给提溜上来了。
“走,去你家看看。”田部长说。
小姑娘脸庞黝黑,头发枯黄,发间也都是土,她弯腰捡起瓦罐,怯生生地说:“我回去我爹娘还会打我,早上水瓢里有一丁点水,我偷着洗了脸,就挨了一顿打。”
田部长无语:“……”
小姑娘又转向温淼,一只手抱着瓦罐,一只手的指背轻轻蹭过温淼脸颊,羡慕地说:“姐,你可真干净,你们那儿有水洗脸洗澡吧,我已经两年没洗澡了。”
温淼说:“我每天都洗澡。”
小姑娘眼巴巴地看着温淼,实在不敢想每天都能洗澡得有多快乐。
由她带路,一行人上车,秦耕看温淼右脸颊有一大块黑,正是小姑娘蹭过那一块儿,忍不住伸出手臂,从她脑后绕过,伸出手指飞快擦拭。
温淼的脸触感可真好,又滑又弹,比豆腐都软嫩。
再看温淼,脸颊那一块儿黑被抹开,看着更明显。
秦耕又从裤兜里掏出手绢递给温淼,说:“擦擦脸。”
温淼低头看着白色蓝边叠着整齐干净的手绢,实在想不到秦耕竟会随身携带手绢,接过来,把脸颊擦干净又递还给他。
吉普车开动,跟着小姑娘在三间低矮黄土屋面前停下,等田部长下车,小姑娘可怜巴巴地央求:“大伯,我不嫁给张老二,他又老又丑,还有俩孩子,我才十五,还不想嫁人。”
田部长已经动了恻隐之心,说:“我会说服你爸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