羁鸟(222)+番外
裴铎欠身, 两人额头相抵,他的喉咙和胸腔震动,“盛笳, 不论今天结果是什么,我都要和你在一起,嫁给我, 好不好?”
盛笳闭上眼睛, 感觉到自己的无名指贴上了一些冰凉。
左手的无名指直接连着心脏,当初在医学院的时候, 教授提起这个知识点,女生们交换眼神,兴奋地讨论着浪漫的含义。
今天,裴铎将一颗仿若火热的心脏的钻戒戴在了她的手上。
盛笳的欣赏好像被注入了一股暖流,她变得勇敢,坚强。
只要两个人一起走下去,就没有踏不平的困难。
这是她从很小就期待着的生活。
她点点头。
很用力,很用力。
某一刻,她很想告诉曾经的自己,应该再昂首挺胸些,什么都别怕,答案会在未来静悄悄的等待着。
裴铎偏头。
两人相拥亲吻,很久之后,他低声道:“我们去做检查,我会陪着你的。”
*
结果是在中午之后出来的。
乳腺外科的主任姓刘,一名戴着眼镜的男人,他先安慰二人,“结节虽然是三级,但确认是良性的,而且个头不大,我认为并没有手术的必要。”
盛笳长舒一口气,但听刘主任又道:“不过你们这个年纪,或许计划开始备孕了,所以单纯的定期检查我觉得并不保险,我建议可以吃中药。”
他随后又对裴铎道:“您母亲当年跟我们国家一位十分资深的中医教授相熟,这几年教授几乎不问诊了,我本事没那么大,那以秦教授的面子一定请得动。”
于是从深秋开始,盛笳每日喝中药。
药苦涩得厉害,她常常干呕,吃不进去东西,脸色蜡黄,又因为吃药,一个月内体重增加快五斤。
裴铎倒是认为她胖点儿后比以前更漂亮,但盛笳的好几条牛仔裤都变得太紧。
她不喜欢。
那个秋天,她没能及时回到去看望姐姐。
盛语已经去世十多年了,再深刻,再沉重的爱也该有放下去的一天,她打电话战战兢兢地向董韵道歉时,那边也只是沉默了很久,说了一句“你忙工作吧”便挂了电话。
盛笳还是没让裴铎告诉她父母自己生病吃药的事情。
何况,中药真的有大用,上周再去做检查,她的结节已经变小,医生说恢复得明显很好。
冬天的时候,盛笳的药量不再那样猛烈。
某天午休过后,她半梦半醒间听到有人在身边哭泣,她睁开眼,竟然是董韵坐在身边。
说来,在盛笳悠远的记忆中,除了为姐姐的死,董韵很少哭。在儿时姥姥做了一场差点儿夺去性命的手术时,其他兄弟姊妹都选择退缩,只有她挺身而出,成了家里的顶梁柱。
董韵很坚强,甚至时常坚强得不近人情。
这是在盛笳的记忆中,妈妈第一次为自己哭泣。
见她醒来,董韵并不嘘寒问暖,只是怒道:“你现在翅膀真是硬了?什么事情也不告诉我们了是吧?你还拿不拿我们当爹妈?”
“妈……”
盛笳的胳膊上被董韵打了几下,随后立刻被裴铎拦住。
“你怎么来了?”
“你爸休假,说要来看你,结果可好,一来就听秦教授说你生病了!这么大的病。”
“不是……都快好了。”盛笳看了一眼裴铎,“你跟我妈怎么说的?”
“你妈我跟你学历相当,又不是没有读过书!我有个老同事也是这个病,一开始不重视,拖了许久没治,五十出头人就没了,你知不知道?”
“妈,我每天都在吃药,你闻闻,这屋子里都快成药罐了。”
董韵不听,只是训道:“你别一天到晚油嘴滑舌,跟谁学的?”
说完这话,她下意识朝裴铎看去。
倒确实一表人才,去年在医院看了盛越齐几次,旁人都羡慕得很,说她女儿好福气。
可董韵心里总是隔着什么,她想起自己的大女儿生前也喜欢这个男人,小女儿因为他没了一次婚姻,结节说不定也是心情郁郁所致。
过了一会儿,她跟卧室里的两个男人道:“你们先出去,我单独跟她说两句话。”
董韵盯着盛笳手上的戒指。
突然说:“这婚我们不结了,我不同意。”
盛笳只当妈妈说的是气话,笑道:“我记得几年前你让我相亲的时候还说哪儿有人不结婚的。”
“我们单位有个三十出头的小姑娘,至今也没结婚,我看人家过得也不错。”
“妈,那是人家愿意不结婚,当然过得很好,可我现在很想跟裴铎在一起,你不让,我怎么幸福?”
董韵不说话,如今终于相信这世界上其实真的也有“蓝颜祸水”。
她沉默了许久,问:“下次什么做检查?”
“下个月底。”
“工作再忙,也不如身体重要。”她又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终究是没能开口。
可母女之间久久对视,盛笳明白董韵心底的痛处——
她已经经不起再失去一个女儿了。
也是那一天盛笳才听爸爸说起,说董韵在盛语去世后一直在吃抗抑郁的药,直到两年前才停。
*
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盛笳和裴铎重新领了证。
他们没有特意提前算日子,只是在普通的一个早上,盛笳卷着被子打了个喷嚏之后,迷蒙地问:“今年马上要过去了,我们要领个结婚证吗?”
婚礼也没有重新办,两人都不喜欢上台被人当猴耍。
准备在春夏交接的时候再回一趟V市,当年他们离开得都很匆忙,谁也没有来得及跟那座城市好好道个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