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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金堂(158)

作者: 青衣呀 阅读记录

“圣人回京的消息送给魏侍郎了罢?”

武三思说放心罢,些些小事,魏元忠定然办的花团锦簇。

颜夫人点了点头,再问,“太孙如何?不能不如相王家几个罢?”

“少年英特,更胜一筹!”

武三思给了八字断言,有股押中了宝的得意。

“本以为慈母多败儿,韦氏哭哭啼啼,激发出太孙的不满就麻烦,不想韦氏固然诸多怨怼,他却守口如瓶,不该说的话一个字儿没说,有几分静定。”

“太能干了也不必,原是太子撑不起来,才指望他顶门立户。”

“比太子强多了!”

武三思满口担保,手里盘弄着寿星公的金佩,通体足金,垂髯丝丝分明,独高耸的头顶是整颗莹亮的蓝宝石,脚下祥云用青玉堆卷。

他拇指摩挲着蓝宝头顶,似要借仙翁的福气寿命。

颜夫人看他犹在春风得意,心里便涌起一丝鄙夷,想你还笑得出来?李重润得用,你家小郡马便不能出头了。

冷场片刻,不解地问他。

“王爷还有何事?”

“相王家几个儿子镇日蹦跶,撺掇公主说些无稽之谈,平白给夫人添堵,再窜的猛些,便该狠狠敲打,倘若府监或是夫人不便,就都由小王来办。”

武三思说的诚恳,为她鞠躬尽瘁的口气。

可是颜夫人只把眼斜斜一瞟,轻描淡写道,“不必。”

寻衅嫁祸乃至杀人流血的脏活儿,她干过不少,不然不能助女皇改朝换代,坐稳开国之元勋。只可惜赫赫武周,算来只有一代之主,她已是望五十的人了,本该退下来享用半生奋斗成果,却又要着手扶持新君……

说毫无怨怼是假的。

女皇撒手去了,儿子侄子各有安排,却把底下人放在哪里?又把底下人的儿孙放在哪里?

不过,兴许时运轮转,这一遭又比当初更强。

颜夫人枯瘦的面颊上漾起一丝笑意。

“他们关太久——小的只见过几个月天日罢?不蹦两下还以为自己死了,再等等,回神都多见见人,经经事儿,会知道收敛的。”

武三思也没把李成器兄弟当一回事,不过是借话来说。

点头道,“就依夫人。”

站得稳稳当当,仍不告辞。

颜夫人笑了,回身指他看案上一卷纸轴,看厚度足有三五千言,整整齐齐用明黄帛布包裹,正是亲贵上书的正式格例。

“三郎这一向愈发沉稳了。”

武三思一颗心跳到嗓子眼儿。

虽是早有预料,一俟落实,还是气得肝痛,直骂这儿子孽障,成心断送他,面上却不敢表露,仍是松快地笑着问。

“非是小王抱怨,自打郡主来了,王府外书房开的小课堂,三郎十日里来不了一回,日日围着老婆打转。”

瞧颜夫人欣然微笑,打趣儿道。

“崇烈老实,没想什么歪辙儿,琴熏和骊珠两个嘛,嘻嘻哈哈,全把这一套学过去了。”

见颜夫人还是不肯主动透露,便试探着问。

“他手里有篇长文,要把官寺之弊掰开揉细论说明白,还要了春官存档与地官旧账对比,计算高宗当初大开官寺,关中、江北、成都各取几分税赋……”

颜夫人听得武崇训上书前的准备是这样做的,十分欣赏,满意地唔了声。

“他肯下这个苦功,定是把方方面面顾虑到了,待推上大朝会通议,人想驳倒他都难。早上上官才抱怨,就怕言官写的玩意儿,事情没说清楚,先指人家衙署里不对,讲不了两句就是吵闹,累得圣人耳朵冒油。”

武三思听得心头稍松,徐徐往深里分析。

“官寺尾大不掉,地方上抱怨日多,确是祸患……此节三郎不提,朝中亦有所论,但圣人年纪大了,于这些事上反而较当年在意。”

他停下来看看颜夫人沉吟着不说话,只得危言耸听地往李显身上扯。

“尤其这几年新建的官寺,皆以圣相做蓝本,雕琢弥勒佛像,太子甫一取得储位便大肆拆庙,岂不等于造反?”

这话一出,掷地有声。

颜夫人苦笑,“三郎有意裁撤官寺么?那三阳宫也犯他的忌讳了?”

武三思也是无奈,两手一摊。

“他这孩子,平时斯文安静,回回脖子一梗跳出来,尽是石破天惊的主意,是啊!三阳宫他也想拆,石淙山上,宇文护那座佛塔,他也想拆!昨夜要不是相爷冲在头里,只怕拦御马的就是他了!”

下巴点着案上纸轴问。

“怎么?他学乖了,会转圜了,那上头没明写么?”

颜夫人抹着下巴转身过来,沉沉看着武三思。

她现在知道他远兜近绕打听什么了,不由地摇头暗忖。

三郎的涵养功夫还是不到家,牵头署名上这种牵连甚广的奏章,事先居然被武三思听见风声,赶着东西还扣在她手里时便来打探,分明是想从中截获,压根儿别递上御前。

可是武三思有他的小九九,却看不穿颜家宁愿辅佐郡主,不再把前程压在随时替换的小郡马身上。

这番局面,他引儿尚主时,又可曾料到?

其实坑害武承嗣换李显上位,于武三思而言,实是驱狼吞虎,两害相权。

他与武承嗣的兄弟情谊固然名存实亡,不肯等武承嗣登基苦求相位,但与李显的亲家情面,又哪有多么牢靠?

李四娘当初借三郎过桥,本就是表面文章,看她话里话外意思,待圣人驾崩之后,这婚事未必继续,反正九州天下人才尽多,驸马也不是非姓武不可。

相比之下,倒是三郎早早觉察危机,主意下的果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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