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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金堂(75)

作者: 青衣呀 阅读记录

“二叔与他手足情深,也不吭声么?”

立储与赐婚的旨意同时下发,梁王府巴结新太子的嫌疑,谁也洗不清,武崇训向来庄静自重,不屑于剖白,此刻也不得不道。

“亏得千牛卫慢来一步,来得及为大伯沐浴、小殓,不然单衣入棺……”

其实当时乱作一团,远不及亲王该有的贵重,但何必说出来叫他难过。

“……停灵在景运门内的法云道场,控鹤府认势不认人,我去瞧了眼,棺木不大好,不过礼不可废,四郎这几日在道场守夜,你下了值也当……”

看他满脸关我甚事的神气,忍耐道,“无论如何,你该去上柱香——”

一语未了,却见武延秀抻直了腰身,凉凉瞥来一眼。

武崇训登时住了嘴。

就见他把头一偏,竟然笑了,“待我阿耶入了顺陵,再上香不迟。”

“你这说的什么话!”

武崇训板着脸叱了句,就见斗笠暗影下他剑眉一挑。

忽地明白了他言下之意,却是又惊又怒,瞠目瞪他,恨他不留一丝余地,非要把残酷的真相揭开,于人于己又有何益。

原来武周虽以武为国姓,但宗亲子孙并不葬入孝明高皇帝武士彟的昊陵,反而尽数陪葬孝明高皇后杨氏的顺陵,以至如今顺陵规模之大,已超过李唐高祖李渊的献陵之两倍。

武承嗣能否入顺陵,便可见在圣人心里是否有罪,也可见魏王支脉还有无翻身的机会。

“三哥是明白人,何必与我拉扯些父慈子孝的闲话?我自生下来,可曾沾过他一点一滴好处?如今他惹了圣人的厌弃,我倒要表白表白,惹祸上身?”

怪他不体谅,退回椅上坐着,解开衣襟亮出青紫的淤痕。

“千牛卫早晚操练,一个月只歇四天,累得我半死,还守夜?人家死了人,亲戚可都紧着劝,活人要紧。”

瞧他眼露同情,轻嗤一声,“我可比不得三哥,袖着手做那亲王——”

武崇训顿感如芒在背。

武家兄弟都有爵位,但唯有武延秀实实在在办差,千牛卫虽不是香饽饽,总比他们高谈阔论的强些。难为他,没有父兄提携,自闯出条路,但凡武延基有这份心气儿,魏王府又怎会一败涂地?

心疼他吃尽了没来由的苦,指茶壶,“喝口茶润润,朝辞,去喊桌客席。”

“不敢当!”

武延秀并不领情,指尖夹住一颗白棋子,当是打水漂那样猛弹出去,铛地击中桌上茶壶,哗啦啦茶水溅了武崇训一身。

嘴上道,“三哥别回回见了我,耳提面命,总是教训就得了。”

武崇训处之泰然,并不为他这点子伎俩一惊一乍,只拿眼盯他。

两下里对峙,武延秀不耐烦地挥手,“得了,得了,下次不了!”

武崇训知道他出入黑衣斗笠,一则遮掩容貌,二则,确是耻于承认有武承嗣这样的阿耶,礼法于他是油盐不进,好好说没用,便也拉下脸。

“你的马,藏在我这里,三五日不妨,日子长了,朝辞进进出出遛它,却难打包票,到底品种特异,京中罕见,女眷仆婢不认得,好说,哪日武将上门,瞧见个影子,就麻烦了。”

武崇训自来是武家第三代的魁首,长一辈的魏王武承嗣、乃至武攸宜、武攸宁、武攸暨,见了他都客气礼遇,平辈兄弟姐妹也常拿烦难来商量,所以当初武延秀捏着良马烫手,无处藏匿,便想到来找他。

武延秀笑道不怕。

“本不敢搅扰三哥太久,不过如今不同嘛,郡主住在枕园,哪个武将眼睛瞎了来闯门?即便有,烦请嫂子替我应一句就是了。”

说的有鼻子有眼,头头是道。

可是武崇训不肯把瑟瑟搅进来,皱眉道,“你求人办事,主意倒不小,还要指派人按你说的办。”

不等他回话,强声道,“你肯去拜祭大伯,我便替你再遮掩几日。”

武延秀没法,只得勉强应了。

朝辞便送他仍旧从角门出去,这门挨着枕园单辟来出入的小门,天亮了,烟紫色朝霞映着蛋壳青天幕,门头上挑的羊角大灯才刚熄灭,徒留青烟袅袅。

大清早,闲杂人等络绎不绝,有送货的,有北市铺面来取钱的,几个账房咯吱窝底下夹着账本,围着奉承个圆髻婆子,听她得意洋洋显摆。

“郡主能看上你的货色,那是你祖孙三代有福气!”

抬手指边上大丫头,“不然你瞧安乐郡主房里,且要淘换好的使呢!”

一壁说,一壁让开路,送她上了油壁车。

武延秀并不因朝辞在场就肯收敛,斜斜拿眼一瞟,便倾身向他耳边问道。

“我那小嫂子艳名远播,外头传比狐狸精还漂亮,能娶着这样老婆……”

朝辞不防他这般放肆,愕然瞪眼过去。

“况且人说,‘娶妇得公主,平地起公府’,三哥真是有本事。”

他眉眼一弯,笑得如沐春风。

“不过我实在好奇,三哥并非好色之人,又不至于趋炎附势,亲事为何定的这样突然?算算日子,郡主进京还不到四个月。”

顿一顿,给这奸猾的长随机会透露,但朝辞把牙咬的死紧,纹丝不吭。

武延秀便乱猜,“不然,又是替我那好大哥救急?是也不是?”

故意长长叹气,拿出委屈腔调。

“哎——三哥婚事有人张罗,我也到了娶妻的年纪,却没人料理。照理说,大哥是我亲大哥,我向来敬他,他却不愿我落些好处。”

捋着袖子阴阳怪气道。

“天下人都便宜手足,独我大哥把肥水流到别人田里,浪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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