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娇莺/错莺入怀(183)+番外
见她没有躲开,他紧抿的唇角才扬起弧度,眸中尽是温柔坚定,斩钉截铁道:
“我信的不是他,是你。”
闻言,林知雀呼吸一滞,不可置信地与他对视一眼,凌乱错开诧异的目光,转过脸遮掩泪痕,轻轻叹息一声。
不过,这次的气息中除了无奈,还多了几分欣慰和感念。
仿佛压在身上的巨石,终于被人挪开,给予她沉甸甸的信任,却不会有任何压力,有的只是满足和安心。
因为相信她,所以她说的一切皆可信。
哪怕这些事情,忤逆圣意与处决,背叛世俗与礼教,冒着不可预料的危险,依然会毫不犹豫选择相信。
林知雀心头一动,脑海中闪过一个词——爱屋及乌。
她怔在原地,下意识觉得正是如此,却不禁去想别的问题。
他......爱她吗?
林知雀不敢深思,总是忍不住逃避,心底也给不出答案,在裴言渊的目光下无所适从。
她紧张地搓着手指,偷瞄着他的神色,轻咳一声岔开思绪,声音轻柔道:
“多谢二公子,可照实说,信也是无用。”
说着,她想起沈槐安为难的脸色,还有意味深长的那些话,隐约明白了什么。
这世上总有些参天大树,盘根错节,枝繁叶茂,是蜉蝣无法撼动的。
若是不幸碰上,只能被它吞并,成为它的养分,从此销声匿迹。
饶是如此,林知雀还是不肯罢休,不愿眼睁睁看着爹娘枉死,愤愤不平地问道:
“如果想做一件事,但艰难险阻,凶险万分,且不可能做到,还有必要去做吗?”
裴言渊深深望着她,思绪一转就知道了七八分,平静执着道:
“既然想做,那就去做。”
林知雀骤然来了些精神,可仔细一想,难免灰心丧气,低声道:
“若是眼下倾尽一切,也没有成效呢?”
“那就五年,十年,二十年......”
裴言渊攥紧了她的小手,一点点传递掌心的力量和温度,俊容决然而坚毅。
仿佛能够感同身受,甚至像在对他自己说,亦或是正在这么做,沉声道:
“年复一年,只要不言放弃,总有做成的时候。”
林知雀奇怪地瞥了他一眼,忽而想到他的生母是罪奴,心底浮现一个猜测。
二人心照不宣地对视,她笑着低下头,小声道:
“我哪有这么多年呢......”
并非她妄自菲薄,而是人生于世,必须时刻清醒,量力而行。
她正值青春年华,有栖身之所,有康健之躯,已然是最好的状态了。
数十年后,她连身在何处都不知道,自身难以保全,谈何为爹娘平冤昭雪?
尽管她声音细若蚊吟,低微到尘埃之中,裴言渊依然听得清楚,不假思索道:
“无妨,我们还有一生可以消磨。”
林知雀不自觉地应和点头,点了一半突然顿住,发现有点不对劲,质疑道:
“我、我们?”
“是啊,我们。”
裴言渊眸光平静温和,眼底却似是藏着道不尽的心意,如三月春风般轻柔地望着她,长睫遮住闪烁的视线。
他伸出长臂,温柔挽着她的柳腰,深深吸了一口气,笑道:
“有些事儿,莺莺从未信我,抑或是早已忘了。”
他顿了一下,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二人身躯紧紧相贴,叹道:
“但我一直记着,永远不会忘记。”
林知雀尚未反应过来,他蓦然在牌位前跪下,神色庄重肃穆,一字一句道:
“青天在上,岳父岳父泉下有知。
俗人裴言渊,京城人氏,无父无母,心悦于莺莺,愿聘为吾妻,助其沉冤昭雪,此生不改其志,不悔其意。
天地为鉴,日月为证,绝无半句虚言。”
说罢,裴言渊双手合十,虔诚的拜三拜,三叩首,额头紧贴地砖,没有一丝犹豫和顾虑。
月色西斜,微风吹拂,清辉洒落在他的身上,宽肩窄腰在地上投落阴翳,墨发随风飘荡,似有似无拂过她的面容,带来阵阵竹香。
他在牌位前长跪不起,棱角分明的侧颜也变得柔和,转头望着她勾起唇角,幽深眸光清明如水。
林知雀僵在远处,清丽面容满是惊讶,视线再也没有逃避躲闪的余地,杏眸与他四目相对,找不到半分虚假。
耳畔回荡着他的承诺,她茫然无措地急促喘息,心绪不由自主地翻起惊涛骇浪,心脏猛烈地撞击心房,气血骤然涌上头脑,回忆潮水般在脑海中涌现......
一切都不受控制,她无论如何保持冷静,身心都不听使唤,体内冒着澎湃热气,激动地湿了眼眶。
之前的一幕幕走马观花般闪过,她并非不记得,而是从未像他信任自己那样,全心全意相信过他。
他曾许诺娶她为妻,可她以为这只是玩笑话,是他当初误会了心意;
他曾说凡她所想,皆可成全,可她以为这只是哄她高兴,没有任何人能如此无私;
他曾说此生不负,她一笑置之,以为这家伙最是放浪,肯定对别的姑娘都说过这种话。
直到今时今日,他愿意相信她的冤屈,愿意助她去做不可为之事,愿意不计罪臣之嫌,在爹娘牌位前许诺,她才恍然发觉,原来一切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