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娇莺/错莺入怀(194)+番外
“小姐你看,这是官家派人送来的。”
桂枝从里屋跑出来,眼圈和鼻头红通通的,可笑容明媚兴奋,声音高扬清亮,手中呈上一块木板。
这是崭新的牌位,上面刻着爹娘的名字。
上好的檀木散发幽淡清香,落于其上的一笔一划都郑重端方,让人肃然起敬。
林知雀双手接过,用帕子一遍遍擦拭,垂眸凝望良久。
如同穿过天人之隔,迎上爹娘疼爱温柔的目光,为她的坚韧与成长而骄傲,祝福她以后都会顺顺利利走下去。
她感念地笑了起来,俯身依靠在牌位之上,恍如幼时赖在爹娘怀中,怎么赶都不肯撒手。
香案与小桌早已备好,供品一应俱全,这回终于能堂堂正正摆上牌位,虔诚地添三炷香。
一跪,二拜,三叩首。
林知雀双手合十,仰视着爹娘的牌位,低声倾诉着心里话,告慰黄泉下的亲人。
好一会儿,她才依依不舍地起身,双腿酸软发麻,险些歪斜着摔倒在地。
桂枝赶忙扶她一把,递上放凉的清茶,笑着道:
“听说圣上极为重视此事,抚旨快马加鞭送去金陵了,到时候定要召集宗族耆老,重修祖庙祠堂,事情多着呢。
小姐,您是嫡系仅存的血脉,咱们何时回去一趟?”
林知雀揉着小腿,蹙起眉头稍作思忖,为难地舒出一口气。
历经劫难之后,林氏一族七零八碎,不知族中长辈还幸存多少,接下来又该如何操办。
为防止有居心叵测之人使绊子,她自然责无旁贷,越快动身越好。
奈何山高水远,此事人尽皆知,她孤身一人带着圣旨,总归不太妥当。
这一路还须细细规划,打点好一切,确保万无一失。
林知雀拿不定主意,眼前下意识浮现一道身影,决定找那家伙商议。
她让桂枝先在屋里等着,若有所思地出了门,直奔竹风院而去。
*
不过,半路她碰上陈陵远,得知裴言渊尚在祠堂,立刻问清去路,改了方向。
林知雀一头雾水地七弯八拐,走错了好几回之后,终于找对地方,扶着砖墙气喘吁吁。
她没有冒然进去,而是探出半个脑袋,窥视着祠堂中的状况。
数代人的牌位层层排列,先后尊卑甚是分明,唯独一位女子的牌位,放在了所有人的前面。
裴言渊祭奠着生母,第一回 真心跪在祠堂之中,心里眼里也只有这一块牌位。
衣摆在他身后平整铺展,颀长身姿挺拔恭顺,诚挚地俯身悼念,眼底蒙上一层浅淡的哀思。
林知雀感同身受,悄然屏息凝神,不忍上前打扰,守在屋外静静候着。
恰在这时,嘉树风风火火跑过来,忙得不可开交,大老远就扯着嗓子道:
“公子,你快来......”
林知雀急得小脸都皱在一起,手指置于樱唇之上,拼命示意他噤声,就差原地跺脚,冲上去捂嘴了。
嘉树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惊得倒吸一口凉气,顿时咬紧牙关,愣是把后半截话憋回去。
他的脚步随之刹住,一个不稳向前倾倒,险些摔个狗啃泥。
幸好他敏捷地摆动几下,踉跄几步没有栽倒,两眼发花地捏一把冷汗。
林知雀无语凝噎地望着他,与他一同走到远处,轻声问道:
“出什么事儿了吗?”
嘉树憨厚地摸着后脑,干笑几声连连摆手,否认道:
“那倒没有,就是近日有太多请帖送到府中,堆满了书房,瞧着不像样。”
闻言,林知雀好奇地眨巴杏眸,忽而来了兴致,试探道:
“可否有机密之事?我......能看吗?”
之前她见过容景枝的请帖,纸张精美光滑,样式新颖有趣,还有着清新香气,与金陵大为不同,难免想看看其他家的。
但如今裴言渊是当朝新贵,万一她看见了不该看的,那就得不偿失了。
嘉树愣了一下,似乎不懂她为何这么问,小鸡啄米般狠狠点头,连声道:
“能啊!林姑娘跟我去书房,随便看!”
开玩笑,整个家都是未来夫人的,只要是公子的东西,没什么不能看的。
林知雀并未多想,以为只是寻常往来的请帖,应了一声便随嘉树去了书房。
果不其然,请帖确实不少,小桌上摆得满满当当,连铺展纸笔的位置都不够。
嘉树将她带到后,请示一声就忙活去了,徒留她一人悠闲自在地翻阅。
林知雀在桌边坐定,慢悠悠斟茶倒水,颇有趣味地翻开请帖,唇角欢悦地弯了起来,打算好好研究把玩。
然而,她随性扫了一眼内容,笑容瞬间凝滞,弧度一寸寸抚平。
这手梅花小楷甚是娟秀,字里行间清雅知礼,落款为张家二姑娘。
这姑娘先是认裴言渊做“素未谋面的知己”,又说三日后有一场诗会,想与他切磋一番;
还腼腆羞涩地唤他“裴郎”,恳请他允许这样唤他,在纸上吟了一句“山有木兮木有枝”。
尽管看上字句温雅,书卷气扑面而来,不禁让人浮想联翩,认定这应当是一位知书达理的闺秀。
可林知雀觉得不太对劲,托着下颌一想,登时拍着脑袋明白过来。
山有木兮木有枝,下一句是——心悦君兮君不知。
这哪是什么请帖,分明是拐弯抹角坦白心意!
林知雀轻哼一声,莫名有些不高兴,心底像是堵了一团棉花,怎么想都不痛快。
看来这“素未谋面的知己”,还与裴言渊挺自来熟的。
否则,哪来这么顺口的昵称,哪来这么好的见面借口,好似十拿九稳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