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揽娇莺/错莺入怀(203)+番外

作者: 安如沐 阅读记录

裴言渊沉闷地听着,始终一言不发,方才严刑拷打的快意,顿时消失殆尽,扬起的唇角一寸寸抚平,压抑地抿成一条直线。

他没有失控地夺人性命,也没有半点宽宥的意思,挥手命人把他们押下去,让他们这段时日,永远活在恐慌与惊惧之中。

待到处置完毕,密室中血迹斑斑,四处弥散着浓烈的血腥气,刺得鼻腔酸涩发疼。

裴言渊望着满地狼藉,忽而冷冷笑了一声,指尖攥紧掌心软肉,脚步沉重地走了出去。

彼时大雪漫天,纷纷扬扬落在石子路上,覆盖了凌乱肮脏的脚印,徒留一片清白。

阿娘去世的时候,也下了这样一场大雪。

侯府之人厌弃她是罪奴之身,唯恐脏了门楣,丢一张破席子卷起来,任由她枯骨黄土。

十余年后,物是人非,真相大白于天下,无人再能轻视阿娘。

裴言渊独自在雪中前行,双手布满凝固的血迹,大抵是手上力道太大,指甲刺破掌心血肉,鲜血顺着手指流淌、滴落,一路融化了冰雪,所过之处留下星星点点的血痕。

他行至关押女眷的偏院,迎面遇上出来报信的嘉树,迅疾敛起心绪,淡淡问道:

“怎么样了?可有棘手的事儿吗?”

嘉树冻得瑟瑟发抖,一边拨浪鼓似的摇头,一边担忧地看着公子单薄的衣衫,拉着他跑到屋檐下,认真道:

“后院女眷多半是被大公子祸害过的,并未参与过什么,其余的都招了,属下把人绑好,正打算找公子您呢。”

事实与所料相差不多,裴言渊淡漠冷静地颔首,吩咐道:

“圣上一直在清剿余孽,把参与其中的分开关押,过几日与密室中的一并送去大理寺,其他的现在就赶出去吧。”

嘉树应了一声,想到什么似的皱起眉头,凑到公子跟前道:

“属下也是这样想的,可有些人赖着不走,说是无处可去,您看这......”

裴言渊不耐烦地转身,上下打量他一眼,像是责备他这点事都办不好,毫不犹豫道:

“一个都不能留下,侯府不是她们的归宿。”

这些姑娘各怀心思,有的曾经想攀附裴言昭,眼瞧着没了指望,又把目标放在他身上,谁能辨别说辞之中,有几分真几分假?

既然要娶莺莺过门,就必须干干净净,不留半点祸根。

他没有工夫挨个盘问,也没有善良到无私收留的地步,只知道夜长梦多,再生变故。

嘉树按吩咐办事,默默记在心里,目送公子心情沉闷地走远了。

*

过了夜半,风雪渐小,路边挂着喜庆的红灯笼,街道上行人寥寥。

一群姑娘被轰出侯府,她们不甘心地拍打着大门,求着守卫大哥,企图再找机会回去。

但大门早已锁死,守卫皆是裴言渊的人,冷着面孔推开众人,没有一丝怜香惜玉的意思。

大过年的,若是放声大哭,吵到了街坊邻居,恐怕会引起众怒,到时候更不好收场。

姑娘们都明白这一点,稍稍收起柔弱无助的模样,识趣地环视四周,自知没了希望,纷纷闭嘴离开。

她们之中,有的是自愿来的,有的是家里人送来的,这些年讨好裴言昭,多少有点傍身钱。

至多夜半归家,此后另觅良人,总算是个后路。

人群三三两两散去,黯淡长夜之中,唯独一道冷清落寞的身影,蜷缩在台阶上发抖。

那道身影衣衫陈旧,怀中的包袱很小,却是她全部的家当,纤弱身形与黑暗融为一体,乍一看去只有一团黑影。

不知过了多久,她浑身冻得僵硬,如同石化的雕像,埋下脸抹着冰凉的泪珠。

此时,陈陵远料理完事务,恭敬地拜别公子,快步踏出了侯府大门。

守卫客气地微笑颔首,道一声“新年万安”,他回之以礼,愈发迫切地想回去。

角落里传来低声抽泣,陈陵远脚步一滞,瞥见缩成一团的身影,还以为是一只可怜的猫儿,熬不过这个冬天。

直到他走近一看,才发现外形娇柔窈窕,竟是一位妙龄女子。

他想起刚才的事儿,公子把后院所有无辜的姑娘都打发走了,想必她也是其中一位。

陈陵远很快明白过来,若有所思的点头,停下走过去的脚步,谨慎地保持着距离。

公子对此事颇为避讳,生怕稍有不慎惹上麻烦,亦或是让未来夫人误会。

他身为公子的心腹,自当作风一致,对这些后院出来的女子敬而远之,以免分说不清。

思及此,陈陵远抬脚就要走,不经意扫了一眼,蓦然发觉这人有些眼熟。

但他一时间想不起来,好奇地走上前多看几眼,记忆中的面容渐渐浮现。

那一夜,侯爷给林姑娘下药,却被公子抢先带回竹风院,后来侯爷恼羞成怒,在倚月阁强要了另一位姑娘。

他那时安插在侯爷身边,亲眼目睹惨剧发生,还记得那位姑娘好像叫......殷惠儿?

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陈陵远记不清楚,只记得那夜的哭喊撕心裂肺,撞击与凌虐之声听得心惊肉跳,仿佛盛放的牡丹一夜枯萎。

纵使是他这种见惯侯爷行事之人,也难免心生不忍,暗自心疼这位倒霉的姑娘。

未曾想,她今夜终于可以脱离侯府,重获自由,却孤零零待在这儿。

兴许是那夜的同情作祟,陈陵远到底迈不开步子,俯身凝视着她,轻声问道:

“姑娘,公子让你们各回各家,你家在何处?”

深更半夜,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说不定要牵连公子,他今夜送她回去,就当替公子尽责了。